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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18 06: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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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 b( i6 k9 C: o+ A( |/ d张得贵把小狐端了回来,便径直去了靠山婆家。
7 @, L2 S% U0 b4 B他为什么去了靠山婆家呢?因为他早就看中了一块地方可以囚禁小狐。靠山婆家有几孔闲置的老窑,在庄子东头的一个天坑里。天坑只有一条通道,进去了只有顺原路才能出来,诱狐上钩是最妙不过的了。原先毛娃曾在那里头养过貂,后来养失败了,就不再去。从此,那里人迹罕至,铁杆蒿子长得比人都高。最关键的是,那里还留着养貂时囚貂的几个铁笼子,把四只小狐关进去,就是天神下界,也很难再逃出来。6 Q/ n$ w4 ^! s; ]" V" }
但用那块地方,张得贵着实费了一番气力。
' o: T S$ E8 B4 o6 S' L$ i靠山婆听了张得贵的来意,那张丰润而好看的脸倾刻吊了二尺多长,鼻尖上有一粒汗珠子立时渗了出来:“呸!张得贵,你个天杀的、地砍的恶鬼胚子!你做恶杀生我装作看不见便罢了,你还来勾引我当你的同案犯?怎么,我生被你占了,死了见闰王下油锅还拉我给你垫背?莫想,莫想,你趁早给我滚远!”7 b0 Y/ D0 b @: Y* G
靠山婆说完,一转身进窑里去了。
" n3 |" h% c( z8 ^4 ?3 b& Y9 k张得贵不言声了,一屁股顺窑门溜了下去,蹲在那里直淌眼泪。
, w1 w- g/ f: [, _) u* K' G毛娃和翠娥,看得真切,便去问母亲到底咋回事。
* o$ V* |9 [0 u6 V N靠山婆道:“他要捉那只白狐,想在我家的废窑里给白狐下套。想得美,他偷驴倒教我们给他拔橛。你们知道,我一辈子行善,从不杀生,我可不想身上沾血,手里欠命!”3 I3 s" S6 _9 o+ m8 q; N; F; `) k: r" x- z
翠娥道:“妈,我得贵叔哭了呢!”' x6 w3 F3 p/ w
靠山婆道:“哭死他!”( T, ]- d8 X+ v! L
毛娃说:“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他那么大个男人,在你跟前流眼泪,必是有难场的事。念起你俩的情份上,你就应了他吧。“: R* Q1 O7 r Y
靠山婆见儿子这样说,知道儿子明白他俩的事。这其实在山里边算不得什么,不象在城里,一听到这样的事体,马上就会有许多奇特的目光匕首一样地剌过来,恨不能立刻怎么样。山里不是有一个顺口溜这样说嘛:点灯靠油,犁地靠牛,娱乐靠球。因此,谁家碰上这样的事体,最多也就是当时心里不大舒服,过到二日,也就无所谓了。人人皆如此,谁说谁呢?' o# Y, X0 X9 x5 M7 v' R5 H' B
可靠山婆也不能明说什么,这毕竟是黑处的事么。于是,靠山婆便把话题转了个弯儿,道:“关键那白狐是是咱家的……”" M2 r: ^7 d5 a* L0 J' D
她说到这儿突然打住了,这事情一说明白,不管是真是假,叫儿子的脸儿朝哪儿放呢?翠娥那儿日后也得留下祸根。她害怕再说下去,儿子会刨根问底不好回转,便说道:“那白狐是我喂下的,有它这山里就活泛得多,没它山里就死成了一疙瘩。你知道,妈是个豆腐心,妈是怕遭孽!唉,话说到这,我实话给你们说了吧,玉全考上了大学,交不起学费。他是想用这白狐……罢罢罢,由他去吧。我去你舅家躺几天,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只是我这心里呀,咋就这么不好过呢!”6 u. I( g. L) F; u7 D
靠山婆向来是个麻利人,说着,便收拾东西,两手一甩,走了。3 n: I! E/ e& _; @: f) k# E
临出门时,她狠狠在张得贵身上踹了一脚,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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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2 @. u5 s6 }' s7 k" ], G3 F张得贵得了话儿,便张罗开了。他把那四只小狐关进了铁笼子,一个笼子关一个。每日里送些吃的进去,总之是不能让它们饿死了。那四只小狐也都三四个月了,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光,整天价在笼子里唁唁哭号,只是饿急了的时候才进一点食。
p9 P# W7 h- e" g7 M2 Y8 l9 n# v张得贵也辛苦,白天黑夜二十四小时守在窑里,一刻也不得松懈。) f8 M6 _! Z% U7 }8 @
五天过去了,张得贵衣不下身,脸不净洗,狼狈得跟个狼一样。他脸是黑的,衣是脏的,胡子拉碴得象个野人。
' Z8 `$ J, _4 |1 |那四只小狐也他妈的有志气,先几天还吃些东西残喘一下,后二天干脆什么也不吃,好似当年的共产党在狱中绝食,简直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 [) l- p7 z t3 Y1 s5 }3 G
白狐和红狐夜夜都来,但它们却好象有意和张得贵较劲,死活不进窑,只是在天坑外哀号。和着小狐们声嘶力竭的叫声,一家子都痛不欲生,有时叫得张得贵几次都坚持不下去了。 a6 i# X2 ^6 X+ t
张得贵屈指一算,已经是二十几号了。眼看孙子开学在即,弄不好一切前功尽弃。思想起孙子玉全,张得贵心里十分难受。玉全是个聪明的了得的孩子,不但上学上得好,还十分地有志气。他一心想上这个大学,说是学下本事,要把陇山给他弄得天翻地覆。再说,这陇山里自打上八辈子,就没出过个知识人,这其中的意思,是个瓜子都想得出来。张得贵不是个糊涂人,他十分清楚孙子上大学的意义,也十分清楚地知道孙子上大学对自家改换门庭的意义。越是这样,张得贵就越加信心坚定,发誓要把这个白狐做了孙子飞黄腾达的垫脚石。每每想到这些,张得贵的脑子里就浮现出孙子大学毕业后的情景:他戴着个眼镜儿,在这陇山顶上指点江山。他想,孙子肯定能成功,毛主席不是在延安十三年,把天下都打下了么?
: ]" ]9 R# c4 n( D3 n* y$ w张得贵咬牙坚持着……# G# H: W: t* b+ B! b- [
到了第六天夜里,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0 ~4 G: s& P2 t& Y5 U那夜很怪,从天黑的时候起,张得贵就没有听到往日狐们的哀号声。张得贵说奇了,难道白红二狐真的放弃了?到了后半夜,张得贵实在撑不住了,上眼皮碰着下眼皮,一个劲的打架。终于,张得贵小睡了一会。* d1 [# h/ d5 D, y
八月的夜,在城里那还是热得人难以招架,但山里边就不同了。山里的天气是有两头的,尤其是到了后半夜,就恍如寒冬三九,有时候只一阵小风,就会渗肌透骨,如同跌入冰窖。这样的夜晚,人是死活很难入睡的。3 f" R4 U2 l! S" g" N# C
但张得贵却睡得很舒服,甚至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他躺在靠山婆的怀里。靠山婆年轻时奶子很大,温润而柔软,令人想入非非……
& x- ~7 p/ s+ g% v8 t/ K5 _1 R% G, C就在他伸出手来想去抚摸时,靠山婆却莫名其妙地发怒了,一把推开了他的手。- x! T+ N3 |+ Y. d) R2 \) m! y J
张得贵醒了。
! [' U7 R, r9 N. e- h8 d0 Y张得贵醒了,就看到了一个奇妙的情景:他躺在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里。起身一看,原来那只红狐正做成一个圈儿,把他围在中间。! O. [' e9 L# [+ E1 Q6 _+ L7 L
张得贵不知怎么竟有些感动。
+ u7 D7 ?% k' l9 e! b K8 L& c当他揉揉眼睛,坐起身来的时候,那又看到了一个令人感动的情景:白狐竟自己钻进了一个铁笼。+ ~) K! P4 b) t$ M w
这时,红狐也站了起来,“唔唔”地叫了两声。那白狐立时睁开了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张得贵。. c3 E- c/ _. W1 M ~
张得贵明白了,那狐情愿牺牲自己,也要救出自己的孩子。
- C! K1 D* K/ r/ x& e7 t此时的张得贵啥话也没有说,去关了白狐的笼子,又打开了那四只笼子,把四只小狐放了出来,然后自己背身走了出去。; z1 z& A1 R/ j. u! v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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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张得贵起了个大早,把囚着白狐的铁笼子装了上车,就出发了。! S3 B% c& ?7 s6 s" ?6 ?- r
张得贵没有走梁顶的大路,他害怕张扬,害怕乡当们骂他。于是,他选了条险路,下了大窖沟。1 z# b8 r" z- R2 z0 R* S9 V" f5 b
大窖沟很长很窄,大概有二十多里路长,七八丈宽,两边的山也高,全是稍子林,遮天蔽日的,很有些阴森的味道。0 |2 J( \* t! @, N2 v, s
这沟里的路很难走,走不了几步就交河。那河也不大,一条涓涓的细流,七拐八拐地向沟外流去。, V+ H, J. |3 y7 {+ F
张得贵就拉着个架子车,在那大窖沟里慢慢地走着。一个时辰快过去了,只走出不到十里路。5 g( H* P3 `! d6 t$ [
那白狐也不吭声,好象就知道这是送它上屠场,只把个双眼盯着张得贵,冷静得让人害怕。只有山里边又重新活过来的山鸡不时嘎嘎嘎地飞来飞去,弄出响声来,倒叫大窖沟不显得那么森杀。
6 L& R$ W* X$ f. i. N( j. O. [+ c7 x张得贵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这会儿,他索性什么都不想了,只想着孙子玉全的样子。只有这样,他的腿才听他的指挥,一步一步向前挪。
2 ]$ W& m! F+ ~) X' V7 Y% p2 ~走到了豹子坪下,张得贵心里边有点儿嘀咕。此时此刻,他真担心豹子会突然杀了出来,路见不平,拨刀相助。他知道,豹子是最讲义气的,他想好了,如果此刻有个豹子杀了出来,他会马上扔下车子和白狐逃之夭夭。因为他虽然带着枪,但他已经不能再开枪了,他记着呢,自己曾对天发过的誓,猎山里的野物只此一次。- j* j1 C ^1 V8 O; _
但幸而山豹并没有出来,更没有在这里劫路。“是它打食走得远了?还是豹子同情他,给他网开一面?……”张得贵慢慢走着,心里这样想着。
4 v) I1 ~/ |9 ?1 Y走着,想着,猛一抬头,虽然不是豹子,可却有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张得贵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他看见了那双踢死狗的大脚。
2 E( M% k- ]8 t8 G% a“你回来了?”6 L. C: ~& H" V9 h; _# n3 \$ b
靠山婆说:“你得逞了!”# r) z/ M4 u- W5 X; X" B
张得贵不吭声。
, a: ]7 n; K4 {5 p# y靠山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道:“得贵,你以后甭到我那里去了,我再不想见你。”8 k* G# d1 U* b' e
张得贵听了,很感动,这是靠山婆头一回叫他的名子,听着那样的亲。但他心里也很无奈,想道:“天意呀!缘分尽了,尽了……”想着,仍头也不回地走。$ k7 M$ ]2 R9 N
走不了多远,张得贵看见了狼跳崖。2 D% Q4 G. l5 a
张得贵心里多少有点紧张,他怕狼。张得贵这一辈子和狼的结怨最深,大概有十多只狼死在了回头之时。他常想,那狼既然会算账,能不记着他的命债么?他害怕,害怕狼们此时出来对他报负,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枪。% z$ J c) {" p+ P4 a
张得贵头上冒汗地走过了狼跳崖,幸而也没有狼出来劫路。他出了一口长气,便加快了步子。他知道,过了这狼跳崖,离沟口就只有五六里路了。出了这大窖沟,脚下便是阳光大道,他就可以长驱直去了。
o& ~) t8 M$ Y# K! P4 f+ v7 E8 d0 E谁料就在此时,一阵凄惨而悲凉的叫声直入耳帘。他分明看见,那玉面红狐领着四只小狐齐刷刷横挡在路中。看见了他的车子,便直扑了过来。铁笼子里的白狐,也试着站起来。只是那笼子是囚貂的,并不大,白狐直不起身子,急得嗥嗥直叫。6 T& _8 }) N" X" q, x
张得贵没有拦它们,他想起了老戏《火焰驹》里的《路祭》,道:“唉,这生离死别,总得让人家一家有个团圆吧。“! ]0 _+ e1 y0 H4 {' j1 b(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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