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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6-27 15: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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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北山人 于 2010-6-27 15:30 编辑 8 e- w. R1 `3 Z8 H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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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分配到大谭湾的知识青年,一共是八个人,分别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是清一色的光葫芦,个顶个的精壮汉子。赵志强因为长得人高马大,是个一脚能踢死狗的角色,就当了小组长,成为这个新家族的统治者。知识青年在当地人的眼里边,那是有知识的。人一有知识,就容易被人敬畏,加上他们天不怕,地不怕,敢把皇帝拉下马,没过多长时间,就成了大谭湾一支令人望而生畏的力量,被当地人叫做知识爷。
* v- `- l! h, l知识青年下乡后,狼剩就留了个心眼。他发现这些知青都很仗义,为朋友三句话说不到一块,就拳脚相见,打出一个红彤彤的新世界。但他同时也发现,这些知青也不大会生活,经常是饱一顿,饥一顿的,蒸馍馍是粘的,下面条是断的,有菜不会做,有肉吃生的。没有了白面,就搅些玉米面糊糊,倒些酱油在里边,对付吃了不说,还自翩说是他们发明了酱油搅团。往往到了他们断顿的时候,狼剩就把他们都招到家里来,好吃好喝待承。5 H) l: _( ^; u% L6 r
而谭家一家人,却不这样对待知青,相反,总是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们。这样一来,知青生性喜欢杀富济贫,持强扶弱,就和狼剩一家打得火热。3 P1 b' ]: a$ J7 v- W* v0 I# K* I
正好在这个时候,狼剩的儿子出世了。过满月的时候,狼剩请来了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八大知青,整整热闹了一天。而且,还不失时机地把刚出生的儿子送到赵志强手中。赵志强不知这是在干什么,便把那孩子接了过来。接着,狼剩又递给赵志强一个大白蒸馍。赵志强更不明白这是干什么,便也顺手接过。狼剩说:“这就对了。你就是这娃的干大了。”
* d$ [5 Z5 b8 ]* r赵志强明白了这其中的乡俗,不但心中没恼,反而觉得挺有趣的,说:“妈的,老子还没有娶媳妇,倒先有了儿子,真他妈的好!好!”接着,就按乡俗,给娃娃起了个名子叫许文涛,还给了他两块钱,作为干大给干儿子的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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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朝文想了一冬,想出了一个办法。第二年春天,他便下了硬手,不但抢先在那块地里种了早玉米,还挖了好多的红眼窝枣剌,把那块地围了起来。
4 u" [* h* P$ ~# ?9 ^, j$ y; |狼剩此时一声不吭,到玉米出齐了苗,他把知青们请到家里来,细细地学说了一遍。
7 \* t4 y, {$ a. j赵志强当时就恼了,说:“哥们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慢说狼剩叔如今送给我个干儿子,就是没有亲戚道上这回事,他老谭家狗仗人势,欺服咱们知青的事,也是那个、那个什么难书了……”
5 h/ {! v9 X: l. i钱宇明书读得好,给垫了一句:“罄竹难书。”
6 r+ ~7 R( K' N2 N赵志强道:“管求他啥书呢!反正咱不能输给他。走,拔他的剌去,去不去?”
, s0 w) @) X- Z$ m孙刚说:“大哥,我听你的。你知道兄弟的脾气,宁姓儿都不姓孙。谁要是想把咱狼剩叔把咱知青踏在脚底下,就叫他脚底下生疮流脓!”
- `9 }( B0 _' d4 n1 w: t5 W李前卫说:“罗嗦啥呢,说走就走。”
0 S, [7 l6 [* Q) F" B" g* `周建说:“就是就是。”
# j0 V }* v/ W* O. T5 y说着,那些知青就要出马。* E& D; G7 s; f+ E N8 K
狼剩一把拉住了,说:“慢着!
! o. T D W; O* @5 R- @赵志强便道:“老哥,咋咧?”) b9 W: P& X4 [& O; M
狼剩说:“先不要去管那些枣剌,玉米刚出苗,我还正好用它护地呢。”
2 f' x' n7 l! O, e$ p2 Z赵志强问:“那你说咋办?”, c9 \. V" m- }; d# S( M
狼剩慢吞吞一笑:“咱给他来个围魏救赵,头顶上痒痒,咱扣他的脚心。我给你说,你们知青不是好吃个嘴么?老谭家的好吃的可多着哩,鸡呀,羊呀,狗呀……”
! p# `9 t7 ~8 s知识青年一个个都灵得跟虫虫一样,听了这话,早就心领神会了。1 U7 ?7 H) k2 X0 H/ L( P
第二天,吴大嘴就把一粒玉米豆串在钓鱼钩上,隔墙扔进谭朝文家的院子。
2 h- J+ r! E) L6 a; }. g9 t那时节,谭朝文他妈正在院子闲坐着呢,突然听见鸡叫唤,再一看,天那!那鸡竟然顺墙爬了上去。吓得老太太赶紧朝屋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哎呀!不得了了!院里有鬼了!鸡都走着上墙呢呀……”
! n1 E: W+ Q9 E6 j没几天工夫,谭朝文家的鸡就少了四五只。8 ^ o5 Q% H; T, A
后来,鸡是不丢了,可羊又遭了殃。再后来,连他家的狗都不见了。
# R( c; E. }) k& P* R2 \& _谭新龙去找寻,却在知青的灶上闻出了狗肉香,而且那张黑狗皮,就挂在知青住的房山墙上。* f, L( _+ G$ k/ v; s
谭新龙回家拿起了镢头就要去和知青干仗。
7 Y: R- B/ P4 s6 i. \谭朝龙厉声喝住了,问道:“你干啥去?”
1 l" J7 ~$ ?9 i" Y, W! U% z3 ~/ Z谭新龙说:“狗日的知青,土匪么!把咱家当了肉食仓库咧。再这样下去,他们就该吃咱家的人咧!”
/ ~( O# T! c1 }8 Z& @谭朝龙也抄起了一把镢头,说:“唉,我知道咋回事。走,跟我到那块地里去。” B& b/ @0 L% Q+ U% Z
谭新龙不解,问道:“去那块地里干啥?”+ F- w# h) w( J
谭朝龙说:“给人家把枣剌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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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年,知青都招工走了。谭朝龙想:“狗日的狼剩,这下你知识爷都走了,我看谁给你撑腰呀!”
3 ?( T1 Q8 J4 E/ Q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些狗日的知青还年年都回来一回。有时候,来一两个。有时候,一来一大邦。而且每次来,只要谭家没对那块地没啥举动,便不理睬他家。只要谭家有啥想法,就要把谭家糟蹋一回。. P Z, N& N% c( x
因此,狼剩家在三十五年里,都十分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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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z/ F$ O9 }) }三十五年过去了,狼剩已经六十多了。
- n7 u7 T- S+ k三十五年过去了,文涛整整三十一。0 S5 i! i+ G$ J5 r. {6 j% W% h5 F
三十五年过去了,大家都说是进入了新世纪。
& r0 e) f1 [ I2 q) R% x, O新世纪有新政策,说是要移村并户,退耕还林。像大谭湾这样的小村子,自然是在此之列的。乡上来人讲了政策,如果有人愿意承包这一架山,每年只收三万元承包费,除了造林,你爱干啥就干啥。, H$ c7 ~* K$ A+ T6 f% c$ W4 W N
于是,大谭湾各家就都有了这样的心思。3 A1 v2 |# a. E$ P# n8 i7 s& Q* f+ T
大谭湾是个好地方,如果谁家能承包,那就成了他们的家天下,顺八尺横一丈,一切都由了自己。/ ?- y6 _9 l' x: C( s! ^
杨家盘算了好长时间,觉得财力不济,领了些搬迁费,搬到沟外的大村子去了。5 B3 r* o# W5 U% }% i- ^
高家也盘算了一下,觉得自己家里劳力有限,拿不下来这事,脚一跺,也搬走了。, ^( [: ]; H; n
封家早就穷得精求弹得炕席响,图着政府给的那点钱,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干那不知道什么的事情去了。
- ^7 p& E& V" T" {! J大谭湾只剩下了谭家和狼剩两家。
* v+ x; v! G+ | |9 e8 t. l! p谭朝龙思谋了十几天,也算了十几天的账,终于下了决心,决心承包大谭湾。他算了一笔账,大谭湾八百多亩地,三十亩村前后的好地种麦子,只要粪足,一料下来就有近万斤的收成,自己家十来口人绝对够了,还有余粮可卖。二十亩玉米收个一万五六,不但人有吃的,两头骡子吃的也有了。烂地、闲地、十边地再种些豆子、荞麦、油菜,要啥有啥。喂猪、放羊、圈鸡,养蜂,弄个啥事都方便。剩下的七百多亩地,加上山坡、沟岔、河道等一些地方,植种紫穗槐、洋槐、白杨、青棡、油松等用材林木,植种核桃、山梨、苹果、柿子等经济林木。再加上满山遍野的剌酸枣(酸枣仁可入药)、半夏、马兜铃、党参、五味子,一年收入个千二八百,简直就是往兜里拾钱。想到这里,谭朝龙觉得他在这大谭湾就成皇上了,比旧社会时的西北天子李应财强到不知那里去了。
+ M8 I2 x; ?1 f于是,谭朝龙睡不着了。他觉得自己的这笔账不但发了,而且也叫他出了口恶气,叫狼剩一家子从此俯首称臣。他甚至想着,如果他的计划成功的话,比旧社会的西北天子李应财强多了。李应财空占了几架山,娘的连个电灯也没使唤过。他连夜把新龙兄弟几个叫了起来,宣布了他的决定。大家也很受鼓舞。谭家两家又连夜凑了三万块钱,第二天早早吃了早饭就起身,准备奔乡政府而去。
, T1 }( I: L6 a% L+ T [2 ^2 n2 O+ k) e但谁没有料到,就在谭家人刚集合好了,正准备出门的时候,许文涛来了。4 O7 q( i0 D) m5 S. M/ b
许文涛来了就说,新龙,乡上你们就不要去了。
2 Q) @; i6 ^( E1 a9 M6 d3 E T谭新龙问为啥。
8 o, J) M- w/ C- Z* D. l许文涛说,我家已经把大谭湾承包了,你看,跟乡上把合同都签了。+ Z/ {6 C6 ?# K. n" y( f9 [1 Z. h
谭新龙急忙拿来一看,果然,乡政府的大红印在那张合同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7 @% @( L: \8 [) N9 _' @; E( O
谭新龙急了,半天不知说什么是好。
2 h9 U" w) o* x* @# w3 Z这时,谭朝龙出从屋里出来了,问道,新龙,还不快走,在这暮囊啥呢?! @( ?3 J K* s8 C9 h. {( U' X$ ]5 Z
谭新龙便把许文涛的来意说了。
& j* }( d b& h8 |2 t谭朝龙一听,也急了,忙问,那、那我家怎么办?
& l) T. |# N' v! Q! B7 B许文涛说,我大说过,都是多年的老邻居了,你们走也可以,不走也可以。不走的话,就租了我家的地来种,反正不会叫朝龙叔饿着。
+ T% S1 F) _0 j5 `! |谭朝龙一听,两眼一瞪,仰面朝天大叫一声,天那!便径直往后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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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 y' V1 A5 \! j5 p谭朝龙出殡那天,许文涛得了个儿子。有好事者说,那儿子就是谭朝龙托生的,他是看上了大谭湾这地方,不愿走,所以又回来了,甚至不惜给老许家当孙子。
1 B9 M/ s/ j2 G% l, n9 W! N2 u又过了几年,许文涛去苹果园里剪枝,突然看见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许文涛仔细一看,天那,竟然是一只狼。3 \: g7 W& j* S+ n; E# W: w( J
许文涛赶紧回来,把这消息报告给父亲狼剩。
: p4 d% N, V4 Q" r/ _% y, s8 M0 m狼剩听了之后,哈哈大笑了几声,说了句,好,好,好,又有新的狼剩饭了。
3 i: ]9 U4 f' N- K' C% l4 x说罢,笑着就走了,去跟谭家兄弟做了伴儿。$ s ^: B7 E, B! u;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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