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11-11-24 11:31: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dan 于 2011-11-24 17:29 编辑 . O) K/ N5 T2 q1 Q6 ?/ q+ R1 C
/ p5 X+ P! \5 g9 I- Z | 解放后,政府消灭大烟种植,我祖父的鸦片烟瘾也被戒掉了,饭量也大增,面色变红润,人也变得精神起来,可以干点活了。总之,我祖父是一辈子没有操心,也没有出过力,和我祖母都活了八十多岁,两人都是在我上大学时去世的。
, h& Q' ?+ z& | 五八年国家大跃进,刮起了共产主义食堂风,要将各家各户的粮食和锅碗瓢盆统一收集起来。我家存储的粮食比较多,听到风声,三叔将粮食装了一袋用牲口驮到集市卖了变成了自己的零用钱,而我父亲则连夜在后面窑洞的炕筒装入粮食并用土坯泥封起来,并在中间窑洞内挖了一个地洞,装了几袋麦子封藏起来,并藏了一个小锅等炊具。父亲的这一措施,使我们这一大家人在后来大锅饭及其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度过了难关。我听母亲讲,大锅饭的第一年大人小孩随便吃,妇女轮流做饭,浪费严重,她看的心痛,一年不到仓库的粮食已经不多,开始定量,已经吃不饱,大人小孩饿得前腔贴后腔,而我家由于父亲储藏的粮食,晚上母亲在后面的窑洞偷偷的磨一点,给大家做点吃的,一大家人度过了难关。' u, T4 \+ i/ ^6 ~. C
父亲曾给我们兄弟讲过,他是饿怕了。民国十九年(1930年)左右陕西连续几年大旱,遭了年馑,野菜都不生,粮食没有得吃,榆树皮都剥光了,他那时十多岁,跟大人逃荒要饭到甘肃灵台以北,差点没有饿死。所以父亲最珍惜粮食,家里没有钱急用也从来不卖粮,想其他办法解决。从我记事起,家里楼上就一直保持有两大包麦子,既是歉收,也可以保证全家人饱吃两年。我母亲又聪明能干,会计划,所以我们兄弟姊妹从来没有饿过肚子。我们兄弟姐妹也从来不敢浪费一粒饭菜,这个习惯我一直保持着,即使今天,我在家可能会乱花钱,却从来不浪费饭菜,我这个习惯对老婆女儿也有影响。
* W) _$ T1 }. u, U# f 后来,五六年三叔娶妻;四叔当兵复原后,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时候,全家省吃俭用凑彩礼,帮四叔完了婚,新房安顿在幸存下来的东边厢房内。婚后不久三兄弟分家,各自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东边这三间厢房,一边住着四叔,一边住着我家,三叔住在了后面东边的窑洞内。( P0 J: }; g4 ?9 d4 `; a" d8 H4 Q
我刚记事时,大约是六五年,我父母省吃俭用,东凑西借,在原来卖掉的五间上房位置盖起了三间瓦房。当年盖这三间房却是相当的难,六十年代全生产队还没有其他人盖起过房子。盖房所用除过自己积蓄外,一部分是借亲戚乡邻的钱,一部分得力于院子内外祖上留下来的树木,但父亲伐树时都留下了兄弟的份。) ?9 E& B- }$ w; w, H7 S" I
后来四叔盖房,搬到下面新批的宅基地去了,院内外树木随便伐,父亲没有说过一个不字。七十年代,东边的这个祖宗留下来的房子,重新给了日子过得较差的三叔,被三叔拆迁到了新的宅基地。经过上百年的风雨,椽子已经不可再用,但当初上好的主架木料大部分却是依然可用,不能再用的都伐门前的树替换了。当时我哥在八渡林区住队工作组,帮忙购买的新椽。* G! Z! N! ]/ z6 h+ A
我在十多岁时,父亲是生产队的饲养员,我跟着父亲放牛,每天下午赶着牛,牵着骡子去喝水等。父亲曾领着我在川道的杨树上砍下树枝,和我在院子外的水渠边挖坑栽下去,还栽了不少洋槐树,父亲对我说把这树看好,等长大给你盖房娶媳妇。. R0 q" r1 ]; n$ t
七五年,父亲开始张罗备料在拆掉的东厢房的地方盖房子,七六年我上高一,这块地上又重新竖立起一座新房子。过后两年,在西边又盖起了两间房子。父亲还扯了不少桐木板,曾给我说这个给你以后结婚打家具,我大学毕业后分配去了东北,没有留在陕西,也没有用上,但父亲的这份爱,却一直留在我的心里。父亲就是这样居家过日子的。1 c4 j9 I1 R/ P5 n( z8 a
父亲对我们子女的爱,更大的体现在对我们的教育上。父亲自幼失去了上学的机会,体会到了不识字所带来的不便,所以家境稍有好转时,既送我四叔上学识字,四叔掌握了文化,后来在部队当过司务长,复原后做过民办教师,十几年的大队支书。我们三女四男兄弟姊妹七人,除二姐学习较差没有将书读下去外,其余六人都读到了自己当时能读到的年级。父母再累,再辛苦都供我们上学,这在当年农村是不多见的,这使的我们子女受益匪浅,为我们的生活带来了莫大的好处。
! E9 o7 r. U3 f 大姐由于读了书在六五年县上成立机械厂时招了工人,相对于当年的生产队农民,已是有了城乡差别,后来调到了宝鸡工作,现已退休。我哥文革那年六年级毕业,国家一片混乱,没有再上学。我三姐先我一年高中毕业当了民办教师,八十年代在民办教师中最早经过自学获得中专证书,后考入教师进修学院脱产二年学习拿到大专毕业证。我两个弟弟也高中毕业,三弟后来在陕师大学习三年获大专文凭。最幸运的我,恢复高考七八年以全县前三名的成绩上了西安交通大学,成为安家的第一个大学生,梨林川的第二个。父亲当年也由于我们有出息而受人羡慕,脸上有光。我们今天日子过得比村庄其他大多数人好,还是由于父母供我们上学读书的缘故。 V$ c+ T4 M) Z9 [* J; R
人说严父慈母,确实如此。父亲一直比较严肃,对我们子女要求很严,不能闲着,除过学习,要帮家里干活。我小时候一直怕父亲,父亲喊一声溜溜的,但记忆中挨打的次数却很少,想起来可能还没有我打女儿的次数多。我们兄弟姊妹在家也很懂事,听话,勤快,小时候给家里拔猪草,搂树叶,稍大参加生产队劳动挣工分。父亲常说,不劳动就没有饭吃,粮食是种出来的,钱是挣来的,天上不会掉馅饼。5 q6 R( N4 g, O4 R* o
父亲是一个诚信,正直,善良,感恩之人,这些都自小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们。以前农村家里都少有积蓄,一般人家里有事很少能借来钱,但我父亲从年轻时起,每有什么难事亲戚乡邻都愿意借钱帮忙,这都是由于父亲事后都能想法及时还上,有良好的信誉和能力。记得文化大革命时,我父亲在千阳县彭家塬舅家的表兄,由于成分不好,被工作队批斗殴打,最后实在受不了离家出走,在那个穿衣要布票,吃饭要粮票的年代,可想而知,在外面多么的难混。伯伯曾多次半夜来我家,每次来父母都给做点好吃的,想方设法给换点粮票给点钱接济,叮咛我们千万不能到外面乱说。听父亲讲,他小时候家里时常揭不开锅,时不时他到家里比较殷实的舅家去,舅家都有所接济,表哥和他关系也很密切。这些恩情,都记在心里,告诉我们不能忘。虽然我父亲和伯父已去世多年,但两家我们这辈依然在时常走动,而在一般农村家,这种舅爷家的亲戚关系上辈去世后,下辈基本就不往来了。
5 e4 I5 C0 F8 m4 g$ z$ y 从我记事起农村就是生产队,大家统一劳作,统一分配。那个年代都比较贫穷。南村自然条件好,工值较高,特别是我们七队,从我记事起到七八年上大学,劳动工值一直在一元左右,最低时也有九角以上,在全国也属于富裕队,原因就是队里大多数是安姓本家,干活没有人磨洋工,心齐,粮食打的多,粮食卖的多钱就多。我记忆中自七零年后家里每年过年都杀猪,都会分一份猪肉给两个姑姑和家里贫穷买不起肉的其他亲戚,基本是一头猪,半边送了出去。父亲就是这样,他常教导我们子女,亲戚就要相互帮助,不要嫌贫爱富,否则叫什么亲戚。0 J2 x O& R5 s
虽然我们兄弟姊妹多,但个个父亲都很痛爱。父亲不善言语,都体现在行动中。文革开始后,社会大乱,父亲上县城把大姐接回了家中,后来安定时又亲自送大姐到工厂。大姐在县城工作时,粮食定量,特别有段时间,粗粮多,父亲总是交代母亲,将磨好的面,玉米碴子准备好接济大姐,一直持续了几十年。
2 M/ H3 g! N/ p' H3 t( m 就我自己,上大学和大学毕业后分到东北,每逢回家过年还能吃到父亲为我存储的自家老梨树上的梨,父亲的这份爱子之情,让我感动的无一言表,铭刻心中。/ \2 a4 [2 r" P: A
父亲喜欢孩子,痛爱我们,后来又把痛爱小时候我们子女的这份感情,又放在了孙子辈上。我大姐的三个儿子和三姐的二个儿子,小时候基本在我家长大,和我哥的一儿一女一样,都和外爷非常有感情。
+ c/ c t r; v1 {9 P 父亲辛劳一生,吃了无数的苦,可以说没有享过一天的福。他老人家老了后还是闲不住,是在上楼查看存储的粮食时不幸去世的,给我们子女留下了无尽的遗憾。那是一九八八年的冬天,父亲终年七十岁。这年我刚从黑龙江调到广东省顺德工作,那时候的通讯还很不方便,靠电报联系,写信给家里时用的是总公司的名字,而我已到下面的新厂筹建办,也许电报到了总公司,没有人认识我,总之我未看到电报,知道父亲去世的消息,已经是二个月之后了,未能见父亲最后一面,也未能参加为他老人家下葬,留下了说不出的遗憾。
! M; U5 Y: p, Y& C9 g" a 我八二年大学毕业,工作分配不理想,从陕西去了黑龙江的煤矿,远,冷,专业不对口,工资低,一切都很失意。微博的每月六十多元的工资仅够维持自己的吃饭,工作了一年有余仅结余一百二十元,八四年春节前第一次回家正赶上父亲六十五周年和三姐出嫁,仅给父亲买了瓶人参酒和一条烟,在北京的王府井百货商场给侄儿侄女各买套童装,回家请照相馆照相,办酒席帮家里买点零碎东西,回单位时身上仅剩下了二十元钱。八六年春节回家,父亲听说我处对象了,非常高兴,老人最高兴的就是这个事,这次回家也仅送给父亲一瓶酒和一条烟,还有我岳母送的几根红参。八七年五月我结婚,同妻子回老家,见了父母,按规矩走了亲戚,父母亲很高兴,脸上露出了光彩。父亲拿出一百二十元钱,对儿媳说一点心意,不要嫌少,妻子贵贱不收,父亲看了看我,我说那你就收下吧,妻子勉强接了过来,父亲露出了高兴的笑容。晚上妻子说这钱贵贱不能要,妻子知道这大半年我省吃俭用,每月给家里寄二十元钱,父母老了,而最小的弟弟还在上高中,我说这是礼节和规矩,你不收老人是很伤心的,以为你嫌少,妻子说你还是想法还给母亲吧,我赞许的点点头。离开家前,我把这钱还给母亲,母亲也是不接,我说这一百元钱是我们孝敬二老的,这样母亲才收了起来。
' L* \' V) [, I# ?5 U. y8 n 没有想到这就是我见父亲的最后一面。到顺德后,工资由黑龙江时的每月一百二十元变成了三百七十元,心情也好了起来,心想也可以尽孝给父母了,没有想到,父亲就这样快的走了。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V' J" X$ A! Y7 g
父亲去世已二十多年,工作闲暇之际,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就会自眼前出现。一直想写篇纪念文章,却不知道如何下笔,写不出他老人家的好。这几天,吃柿子,写了篇《柿子情缘》,想起了他老人家带领我们采摘柿子的情景,想起了家乡,想起了许多,就又写了《竹园》,《梨树》这几篇文章,也就有了这篇《父亲》,仅以上述几篇文章纪念我敬爱的父亲。
* a9 k3 Y9 |2 }) @" U; } 2011年11月9日星期三晚
4 t3 b1 [- t, T$ e0 e
$ ^6 A; }2 w% F9 w P, |" `2 t* T' U# l0 k' y+ Q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