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早晨的搅团

老顽童

                                                                                         除夕早晨的搅团

     “三十早晨吃搅团，没有过年的样！”
     这是除夕早晨母亲边一打搅团一边说的。这是我们本地俗语，是穷人自嘲的意思。母亲说这话时，总是笑呵呵地洋溢着一脸幸福的笑容。我知道，憧憬和期盼已久的年终于来了。
     儿时，家里的伙食差，主食就是玉米面。而玉米面的代表饭食就是酸菜搅团，没有一点油花，吃得我一看见它就心里泛酸。我宁愿啃冷“黄儿”（玉米面馍馍）也不愿吃一口搅团。
     但我对三十早晨的搅团是充满了无限期待的。
     年三十一大早母亲领就着我就在厨房里忙活起来。我烧火，母亲做菜。她将洗净的红萝卜切丝，菠菜切段，豆腐切丁，蒜苗、辣椒切丝爆炒放一边。然后捣蒜，热油，做油泼蒜汁，做好的油泼蒜汁内加入盐、醋、香油、葱花、香菜。调好臊子汤。
     等到听见锅里的水发出嘶嘶响声时，就正式开始进入打搅团的程序。先舀几碗玉米面倒入盆里，边加水边搅，搅成面糊状。等锅里的水沸腾了，母亲迅速掀开锅盖，将搅匀的玉米面倒入。然后一只手用搅饭叉叉搅动，另一只手撒面，待到面糊稠起来，一只手搅起来吃力时，就两手抱着搅饭叉叉继续搅拌。
     看母亲做饭，就像看她打仗一样，所有动作就如行云流水一般，即紧张又精确。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分毫不差。厨房就是她的战场，所有东西就是她的士兵。
     俗话说的好，“搅团要做好，三百六十搅。”一旦搅动起来，中间便不能停顿，一气呵成。看着母亲吃力的搅动，她的形象便高大起来。我知道这是个非常费劲的体力活，而且越搅越费劲，可母亲搅那么长时间都不喘气，真不知道她瘦小的身躯里那来那么大的力量？
      十几分钟后，锅里的搅团颜色渐渐变白，母亲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她让我把大火变为小火，说再煮上三到五分钟，搅团就可以熟透出锅了。
      平时不喜欢吃搅团的我，早都迫不急待，胃口大开，口水都快流了出来。赶紧让妈妈给我舀一大碗，浇上臊子汤，放上菜和蒜汁，顾不得烫，夹起一块爽滑的搅团放在嘴里。瞬间，蒜苗豆腐和臊子的香味、蒜汁的酸爽、浓郁的玉米香，便在嘴里蔓延开来。甚至来不及咀嚼，它就像一条光溜溜的小鱼，一下子滑入肚子里，真是美味至极！
     我长大后，母亲仍坚持每年除夕早晨打搅团。我不解地问：“我们现在天天吃白面，为什么年三十早晨仍要吃搅团？”母亲笑盈盈地说：“除夕早晨吃搅团，一年够搅缠。”
     噢，年除夕早晨的搅团，是对过去一年的总结。是对新的一年的期盼。母亲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她对未来一年的希望，这是母亲的味道，是浓浓的年味！
      每每想起母亲年三十早晨的那碗搅团，是那样味香可口，让人留恋。我曾经多次学着做过，但不论是家里、酒店的餐桌上，还是农村的厨房里，总不如母亲做的那么爽口，那么地道。我知道，因为那是妈妈的味道，是浓浓的年味！
      如今，搅团成了人们喜爱的小吃，竟然也登上了大雅之堂。酒店里把热搅团叫“水围城”。凉搅团与面皮、饸络拼盘美其名曰“岁寒三友”，无论是凉的还是热的，人们都会津津有味地一扫而光。我知道，那是为了怀旧。
     有人说，喜欢某种食物，恋上某种味道，大多与故乡有关，与母亲有关。
     回想起年三十早晨母亲的那碗搅团，让我顿觉温暖，忽然产生了对年的憧憬和期盼，这让我回味无穷，这是永远用金钱和时间无法换回来的。   
     母亲走了，三十早晨的搅团也走了。以往过年缺的是年货，不缺年味；现在过年不缺年货，缺的是年味！
     过去的年味再也找不回来了！

      蔚会凤，中医医院职工，副主任护师，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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