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兜馍
( S7 n9 h7 x6 D0 b 1971年夏收前夕,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使全县夏季作物遭到灭顶之灾。小麦、玉米、辣椒等农作物基本绝收,核桃、苹果等树木全成了秃杈。面对自然灾害,当地政府动员一切力量投身抗灾救灾。我借读的下凉泉初级中学的老师和同学也参加了这次抗灾活动,任务是到距学校三十里路外的山村,去帮助农民收割倒伏在地里没剩几颗麦粒的“小麦”,时间是十天,要求自带被褥 、干粮、镰刀。我们这群十二、三岁的孩子,第一次要走远路去较长时间学着干农活,家里的大人们都提心吊胆。
- s$ u% y$ A- J! q& ~* H 那时,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好,病后的半侧肢体活动功能受限,走路已经离不开拐杖。一辈子靠劳动吃饭的父亲对土地、对庄稼、对田间劳动有着不能割舍的感情,除非疾病使他躺下,否则他一刻也闲不住。冰雹之后,村子的男女老少都去抢收小麦,行动不便的父亲就在村口一块玉米地里劳作。他用病侧的胳膊窝夹住锄把,用能动的手拉动锄头,艰难地扶正倒伏在地的玉米、给苗根培土……
* C) @3 j' r- [% a0 Y/ }. B 不知道父亲怎么知道了我在附近的村子劳动,还听说吃的是自己带的干粮,他心急了。也许父子连心,也许是有病的父亲想见见两个月没有遇面的儿子,也许是被称为“庄稼把式”的父亲想看看他的儿子能不能胜任农活,他反复催姐姐合面烙馍,要给我送馍。% K; Z0 D4 E/ q5 W" k
第二天早晨,当老师和同学们收工返回住地村头时,我猛然看到了坐在路边的父亲。阳光下,他正在檫着额头的汗水,肩头斜挎着姐姐的黄书包,身边放着拐杖,裤脚和麻鞋湿湿的,慈祥的望着我们笑着。当我急忙掺扶起父亲,取下他肩头的一兜馍时,我既高兴又想哭。高兴的是我在人生地不熟、累得有点顶不住的村子见到了父亲。想哭的是这相距十多里山路,要翻一道深沟,腿脚不灵便、又背着八九斤馍的父亲是怎么走过来的。也许父亲太累了,也许父亲惦念着那些爬在地面的玉米,当班主任老师和我叫父亲去我们住的草铺歇歇腿、吃早饭时,父亲怎么也不去。他只是说:不了,不了,大忙天,都忙,不添乱了,我给孩子把馍送来就行了。当听老师说我干活干得不错时,笑容便在父亲的脸上没有下来。: V, K5 X$ z, G V& O S, ~
在送别的路上,父亲说:馍是姐姐昨天晚上烙的,他是天刚亮就上路的,路边草上的露水大,麻鞋淋湿了,脚底有点滑,下坡上坡都不好走,还跌了几跤,辛好装馍的兜兜是斜挎在肩头的没有掉到沟里,要不还不一定能给你把馍送来。父亲叮咛说:年轻人不耐饿,干活要吃饱,回去把馍分给老师和同学,天气热不要放坏了;干农活要有技巧,累点不要紧,不要到草深的地方去,不要割伤,要小心蛇……
& l2 p8 ~% I/ d9 d, x 在父亲的唠叨声中,我们终于爬上了坡顶,父亲就坚持不让我送了,一人向前走去。望着父亲步履蹒跚、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手捧馍兜泪流满面,直至他的身影和那高高的山头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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