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场是演戏

南漂

[摘抄]
+ Q2 h3 j! O6 k' \8 n/ M4 ^' ?) n    中国人之间缺乏信任、交易成本高的最好写照是，在酒桌上的花费非常多，按社会学家总结，信任有一个从基于身份、基于经历到基于制度的发展过程，多数时候，我们只能靠饭桌上一起伸筷、一起喝酒、一起大醉的象征性经历，达到建立信任的目地，让交易得以顺利实现 。
+ w* `' v5 {8 V3 |* O, `/ `    酒，尤其是烈性酒，在这种场合，往往扮演一种特殊重要角色，越不发达的地区，酒的作用越大。外国投资者如果衡量一个地区投资环境的好坏，最好的替代指标就是在这个地区做一桩生意，需要喝下的酒精量。《中国通》的作者克利斯尔德回忆上世纪年代初，在东北、四川、安徽等地，与生意伙伴喝酒，直到进了急救室的经历，一杯一杯灌下那些对他而言散发着“柴油和酒精”味道的中国白酒，确实不容易。当初，如果有一张用酒精作为投资环境好坏衡量指标的地图该有多好。
    中国各地的生意人，酒桌上的风俗习惯、话语体系非常复杂，按西方强调细分的学术传统，我估计写出几本博士论文，也是绰绰有余的。
* z2 T, D/ S( G5 R* T% y    大家在一起喝酒，一般都有几个心照不宣的目的。第一是通过所谓的“酒风”、“酒德”分析，取得关于这个人的人品、性格的信息。说到做到，一咬牙，一仰脖子，把酒喝下去的是朋友，讲义气；说喝不喝，扭扭捏捏，王顾左右而言他的，不够交情。
    在这里，酒不是一种享受，而是一种考验他人、虐待他人的微妙工具。一顿酒喝下来，对方是什么人，到少对方对我什么态度，大概就可判断出来。
    喝酒的第二个目地是拉近距离。中餐本身是一种仪式化非常强的进餐方式。大家围坐成圆桌，一桌只给一份菜单，一起点菜，一起伸筷，一起吃菜，倒退到物质没那么丰富的上个世纪，还有劝菜、劝饭、帮着夹菜，加饭等复杂花样。这样做，发出的一个强烈信号是：我们是一家人，吃完这顿饭，大家就要像一家人一样互相照应。酒的作用就是进一步强化这种信息。中国人平素活在各自的小世界里，一张看不见、摸不着的社交网络，像蜗牛壳一样把大家限制在一个小圈子内，循规蹈矩，小心翼翼，只有通过酒精的麻醉作用，大家才能自然而然地把心理戒备慢慢放下，开始推心置腹地说点心里话，即所谓“酒后吐真言。”当然，有人说过头了，暴露不该暴露的东西，或者许了不该许的愿。第二天醒来，只好后悔不已，大呼“完了，完了”。
    喝酒的前两个目的，大致而言，还是两个地位平等的当事人之间的社会交往方式。大多数中国人的酒桌，尤其是那些热闹无比的酒桌，往往涉及地位不对等的两方，就是说，是地位较低的一方，向有权力势力的一方，表示尊敬、投靠的一种手段。首先，餐馆要选高档的，在中国，高档意味着富丽堂皇；其次，尊卑有序，座位的安排大有讲究。如果是多桌宴席，主桌、次桌的次序是不能掉以轻心的；再次，菜要越贵越好，菜肴摆放的位置、动筷的次序，丝毫不能含糊；最后是酒，喝什么酒，要不要敬酒，怎么做法，敬酒词怎么说让对方感受到舒服，对方需要干杯还是可以随意，甚至请秘书小姐代喝......其中的学问啊，简直是深不可测。
    当地位高的一方是多人，有老大，也有老大手下的时候 ，酒桌上的演出变得更加复杂。不说别的，敬酒词里恭维人的分寸感，就非常难以把握。都说一样的话，对方感到你把我夸得一朵花一样，原来，你到哪里都是这个套路啊。说不一样的话，轻重更不好把握，把这个夸重了，那个又不舒服；把那个夸重了，这个又不舒服。
    生意圈里的朋友告诉我，这时候，敢于说出跟老大调门不一致的话的人，往往就是老大重用的人物，需要重点照顾。你要是头脑简单，不对这种人表示特别关照，你就冤大了。
所以，酒桌上的生意人，看起来潇洒无比，摆出一副“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架势，其实，多半都是演戏，背后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当然，这也是生意场上的人经常喝出胃溃疡、胃出血的一大原因。
$ F( l& V5 m7 p$ ]) H* y  h9 i    只要不是假酒、勾兑酒，哪有这么大的危害，实在是演得累、算得累、斗放映累啊。真心爱喝酒的诚实人或者“酒鬼”，碰到这种场面，肯定是无法顾及这么多，多半也就办不成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