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爸

张涨

                                                                                    四爸
* s  d! m: p: f; _5 ~$ F- X       四爸也就是四叔，他虽然是一位普通的农民，但他大仁大义、勤劳朴实、为人友善、精通农活，是我们十分敬重的长辈。
" V2 a& J' k( q+ y% o% o  t                                                                            一、大仁大义
% `" O9 i3 }2 u# N0 N4 E       我们家族历史上曾经有几百口人，是川道村子比较显赫的大户，后因遭乱民杀戮而躲进了北山。祖辈们难忘这段历史之痛，代代严训后辈勤劳、读书、发家，但一直未能如愿。到了父辈终于遇上了好社会，他们就克服一切困难供我们兄弟姐妹读书。
: D& d- q. s# o7 O4 ~6 V       我从初中升高中时，正赶上不用考试而直接推荐上学的时候。推荐的条件有：家庭成分是贫下中农，必须是当地户口，一家不能有两名孩子同时推荐上学等等。我家是上中农，不能优先推荐，更不能照顾。当年我和四爸的女儿同班读书，都面临升学，但公社和大队规定我们姐弟只能有一人上学。生产大队倾向我回村当会计，让我姐上学。学校征求意见时我和姐都要上学，我俩的态度可难坏了两家的大人。后来，四爸在四婶和姐的泪声中决定让我上学，理由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是亲侄子让我上。他还亲自到公社、生产大队、学校表明了态度。结果我如愿上了高中，有幸考取了省城的学校，毕业后回到了县城工作。而我姐在农村当过村代销点的营业员、村小学的代课老师，但却一直没有离开农村。
/ G* {4 n/ O8 g, }  ?6 h       我们住的村子是大骨节病区。为了减轻疾病折磨，四爸和父亲在当初参加农业社时约定：四爸和四婶的户口落在川道里，我父母的户口落在北山里，双方大人每隔五年山川互换，两家孩子平时都在川道上学“换水”。这种生活方式一直持续到大哥结婚时被打乱。大哥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城市工作，但家里给订的媳妇是川道人。由于我父母户口在山里。按当时规定未来的嫂子只能嫁进山区，然而嫂子的家人坚决反对，宁肯退婚也不到山里去。眼看称心如意的侄媳妇不能娶进家门，四爸十分着急。几天后，他又做出了一件惊人的决定—换户口，即把他和四婶的户口从川道里迁到山里，把嫂子的户口落到川道里，用两人的户口换一个人的户口。四爸四婶的户口迁入山里，就意味着两人从此永远生活在山里。四爸换户口的理由是：他年纪大了待在哪里无所谓，但不能让子孙后代待在病区，为了亲侄子他愿意。然而，即使用两人的户口换一个人的户口，川道里的生产队也不乐意。四爸就进东家走西家求人下话疏通，最后在驻队工作队好心干部的帮助下才办成了此事，嫂子也顺利娶进了家门。
2 y+ z' U! N* \6 I9 A4 g       四爸当年接连做出的重要决定，牺牲了自己和亲骨肉的利益，成全了两个侄子，他的举措是世间少有的，他的大度和仁慈永远留在了我们心中。值得欣慰的是四爸和父亲兄弟俩的子孙们都学有所成，先后都大学毕业在城市找到了理想的工作。
                                                                             二、庄稼能手
        四爸精通样样农活，练就了几手绝活。
+ G2 O* D( K( I! C0 z) u) `* n: z       绝活一是勒驮子和搭驮子。我们村子的耕地分布在六沟九坡五道梁上，地里的庄稼全靠骡马驮运。勒驮子和搭驮子是个功夫活，也是技术活。四爸勒的驮子小巧整齐，紧凑结实，两边重量匀称，牲口驮行舒服。搭驮子别人一般是三人合作，一人牵牲口，两人把驮子抬放到牲口背上。四爸他是一个人搭驮子。先是找块坡度大的地方，把驮子侧身掀起，将牲口拉到驮子下侧，把缰绳踩在脚下，再用双手狠劲把驮子掀放到牲口背上。
       绝活二是摞麦垛，四爸摞的麦垛通风、透气、防雨。那时，山区夏收要持续一两月时间。一般先集中所有劳力割麦子，把麦子摞在地里，待麦子完全干了后运回打麦场集中碾打。为了防止雨水淋坏麦子，对摞麦垛很有讲究，一般人是摞不了的，但四爸是摞麦垛的把式。他在地里摞的是称作“三条腿”小麦垛，打麦场摞的是称作“码头垛”的大麦垛。小麦垛只用19捆麦。摞时先用三捆麦立好互相对称的三条腿，然后分别在每条腿两侧各放一捆麦，再逐层摞二、三、四层。这种麦垛底层空间大，麦子容易干，也常常是狐狸野兔们的藏身地。大麦垛一般摞成一丈多宽、三丈多高、十几丈长。摞时底层要起的实在，每层踩住茬，中间略高，逐层往里略收，不能歪斜，顶层要处理得大风刮不起、雨水淋不透。每年这个时候，四爸往往带上几个帮手吆三喝四，是他最惬意的日子。
% ?5 ~0 ]( E4 g6 A/ J- u       绝活三是双手撒麦种。别人撒麦种时是用一只手，而且事前要用撅头在地面留好标记，怕撒重或者漏撒。四爸撒麦种时不做任何准备，他脖挂麦兜（用柳条编的装麦种的容器），双目平视，大步向前，双手左右开弓，撒得快捷、均匀、不重不漏、将来出苗也齐。每年秋播四爸都是撒种手，直到后来上了年纪他还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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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勤劳朴实
# d! k1 a, c0 g2 K& s& [* Z       在农业社，四爸干活时间最长的是当饲养员，一个人喂养30多头耕牛。当饲养员是个又苦又累的活，还要勤快心细。农忙季节牛犁地后，四爸就清扫牛槽牛圈，清理牛粪，用独轮车推来一车车干土垫圈。早晨收工前他在村头收拢牛群，赶往几里外的沟底饮水，随后就在青草茂盛的地方放牛（放牧）。在下午上工前，他把牛群赶往要耕的地里交给别的社员。下午，他要铡好晚上所有牛吃的草。晚上，他住在牛圈给牛添三次草料。农闲季节，别的社员可以歇歇，但四爸喂牛的活一点也不能停，跟农忙季节没有啥区别。所以说，四爸一年四季、白天黑夜都是与牛为伴。
       我们村子周围山大沟深，林木茂密，放牛时常常发生丢牛的事情。一年夏天，一头怀犊在身的黑牛在放牧时丢了。四爸凭多年的经验，白天钻密林，晚上在山梁上叫喊，一连四天找遍了邻近的山头沟坡、每一片灌木丛都没有结果。他真急了，寝食难安，两眼通红，谁劝跟谁急。他担心母牛在外露宿受罪，怕遭到野兽伤害。也许真心感动了上天，第五天时，四爸在距村子50多里的一处灌木丛找到了那头母牛。当他身心疲惫的贴身和牛回到村里时，连平时心高气傲的生产队队长也感动得淌下了眼泪。
+ R* Z7 G. y. x" k3 E5 O* o/ b       村子耕地面积大，常常畜力使用紧张，因此生产队规定，队上的地耕不完不允许私人借牛耕自留地。我和四爸家共有二亩多自留地（合伙耕种），一般在秋播前要犁两到三遍。为耕自留地我常和四爸闹别扭，因为瞅空用牛犁了头遍后，剩下的多是四爸带我用撅头挖。那活真是又苦又累，是我暑假的“刑期”。大热天光膀子赤脚挖地，手心磨破的水泡钻心的疼。我曾哀求四爸用牛犁地，但他怕违反队规就是不肯。四爸常说当农民要勤快吃苦，人哄地一时地哄人一年，伺候不好地人就要挨饿。正是由于四爸对土地的真情付出，我们家自留地每年的收成是全村最好的。在吃饭发愁的那个年代，我们兄弟姐妹没有饿过肚子，与四爸的勤劳有直接关系。

4 o+ ^& M. U4 m: c7 H

sdan

读张兄的文章，往事历历在目啊！熟悉的生活熟悉的事，只是我生在川道，少去了换水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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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j/ J/ ?& C9 r通过三个方面对四爸的描写，读起来很感人！

yutu

让人们回想起当年农村劳作时的一幕幕场景。

往事如烟

他虽然是一位普通的农民，但他大仁大义、勤劳朴实、为人友善。是我们十分敬重的长辈。

山泉奔流

通过对四爸的细心描写，塑造了一位有着家族责任感，勤劳、朴实的农民形象。他的脊梁不仅支撑了你们家族的生活，而且与他们的同龄人共同支撑着我们这一代人渡过了艰难的岁月，他们含辛茹苦哺育下一代的情怀值得回味。

山泉奔流

山泉奔流 发表于 2011-8-5 21:30
* f8 }$ \2 q2 z1 N; S" t: e9 Z2 w) R通过对四爸的细心描写，塑造了一位有着家族责任感，勤劳、朴实的农民形象。他的脊梁不仅支撑了你们家族的生 ...

l楼主有这样的四爸，是他们家族的荣幸。象四爸这样的人，既是一位好当家，又是一位好农民。

北山人

读了这篇文章,立时便有一位木纳沉默,少言寡语,满脸沟壑,手上的老茧铜钱一般厚的老农站在我的面前.他们对人生的阅读具有一种极为质朴的能力,那就是"我为人人”。当年，我在文化馆工作时，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母亲因患乳腺癌做了个大手术。我当时产生一个念头，想给母亲买一只羊补补身子。可那天在集市上转了一天，别说是羊，竟没见到卖一个卖羊肉的。我傻眼了……然而就在那时，我碰见了大队的副支书，让他给队上捎句话，说是看队上有羊没有，把我的打算说了一遍。说句实话，我也是死马当话马治呢，根本没抱什么希望便早早睡了，因为第二天就要回西字了。谁知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便听到一人把文化馆的大门拍得山响。急忙开门一看，竟是我们队长根劳，背着一只杀好的羊，赶了六十多里路，给我送来了。我当时就哭了……看了张涨的文章，我不禁在这里想大声地喊 一句：山里人万岁！

huijia

张老师：这文章写不错··山里人朴实无华、真情待人、令后人感动更加敬佩

张涨

山泉奔流 发表于 2011-8-5 21:30
通过对四爸的细心描写，塑造了一位有着家族责任感，勤劳、朴实的农民形象。他的脊梁不仅支撑了你们家族的生 ...

谢谢。是的，农村农民是咱们的根。

张涨

北山人 发表于 2011-8-6 06:07
读了这篇文章,立时便有一位木纳沉默,少言寡语,满脸沟壑,手上的老茧铜钱一般厚的老农站在我的面前.他们对人生 ...

% O( K: G" U) D" ?谢谢周老师，原来老师对山区有着更深的理解。咱们山区的农民坚守着勤劳、诚实、仁厚、坚强的美德。虽然这些年国家“三农”政策好，咱们县农村发展变化比较大，农民的日子比从前好了许多，干活也没有以前那么辛苦，但农民们还是那么善良仁爱、那么朴实无华、那么憨厚可敬，永远值得敬重。

张涨

山泉奔流 发表于 2011-8-5 21:59
$ Y. `: j5 Z) ]" B1 cl楼主有这样的四爸，是他们家族的荣幸。象四爸这样的人，既是一位好当家，又是一位好农民。

谢谢梁老师，四爸一直在我的心中份量很重很重。现在用笨拙的笔写了写，请斧正。

张涨

huijia 发表于 2011-8-6 09:06
- d6 P1 i* |. s8 w  s" i张老师：这文章写不错··山里人朴实无华、真情待人、令后人感动更加敬佩

& D5 x/ t7 E" @不敢当，我也是新手上路。

nishisheishei

山里人的忠厚、实在、那种精神值后辈学习····

山泉奔流

张涨 发表于 2011-8-7 01:07
谢谢梁老师，四爸一直在我的心中份量很重很重。现在用笨拙的笔写了写，请斧正。

  \/ W. @2 W& C文章写得很细腻，语言质朴，对四爸这位农民形象描述很真实、满身带着泥土味，满腔装着儿女情，庄家地里无所不会、无所不能。他们自食其力、从不向国家伸手，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在田间辛勤劳动着，含辛茹苦把儿女们养活大，绝大多数子女不是当兵，就是外出务工，干着人间最苦的活，拿着最低的待遇，默默无闻的为国家做着贡献。

ylemfox

不错，在哪年代能有你四爸这样大仁大义的举动很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