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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高坡人 于 2011-8-25 10:41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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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我的中篇自选集的后记,曾被多家杂志以不同的标题转发,也被中文系的朋友们晚会上朗诵过。著名评论家李星老师调侃,说这篇后记暴露了我的〈文学〉“野心。”现在重新发表,我是想激励故乡奋斗中的年青的文友们,多思考底层作者如何开掘自己的写作资源,如何在创作中不宥于狭小的天地,把视野着眼于纵横960万平方公里,上下五千年!要耐得寂寞,不要沉迷于弹丸之地的排座次,不要迷失于封神榜,不要急于被认可,不要热衷挤身于某种谱系。眼下某些热闹和喧嚣,其价值不过是一地鸡毛。0 ^( i( l8 ]( Y6 y
我命中注定了要恪守故土终生。虽不曾像古代那些足不出户皓守穷经的读书人,也曾以旅游者的身份,以堂尔皇之的考察理由,去过一些名山大川和通衢都市。但人生总得先漂流而后定所,有外出必将有回归。记得年青时去省城读书,假期回乡,远远望见残破的城垛,心里总会响起一句话:这就是你的宿命。多少次梦里打起背包,整理行囊,渴望远行,向往去远方,终因家族的天然分工,一望见父母的白发,远行的火苗就自行熄灭了。几十年过去了,我像一棵没有移栽过的树,倒也一路平静地在乡情滋养下葱茏起来。
! ~& O7 Y) a& w% K 前辈作家早就告诫我们“要掘一口深井”。大师们的飞翔总有他们相对稳定的“基地”。一处村庄,一个家族,一脉山系,一座城市,都可以成为时代或民族生活的切片。而西秦之西这座州城,放眼每寸土地都是深厚的文化堆积。按历史学家史念海先生的古都定义,它是秦帝国先后九个古都之一。“圣人之处国者,必于不倾之地,而择地形之肥沃者,乡山左右,经水若泽。”这里每一堵断崖都可能有瓦当或古币,每一块土地可能埋有秦人的箭镞或矛尖。秦国正凭借着这片沃土,积蓄力量而横扫诸强,终成霸业一统帝国。而汉唐以降,及至民国,我的故城“富庶陇州,十年九收”的自负已不复存在;在我的眼里,已沦为反映底层的的一面铜镜,一簿满载悲苦的线装书。是的,文学是限制中的舞蹈,起点决定了归宿。我和故乡的艺术家们曾多次悲叹,也许我们已不可能像德拉克洛瓦那样参于“宏大叙事”,但每当我阅读远离中心,自觉为边缘人又久居乡间的米勒时,无不充满自信。面对《晚祷》画面上劳作了一整天的农民夫妇,心中同样会发问:是什么使你在空荡荡的大地上如此孤立无援?我们听不见你鼻尖底下的福音,但听得见生命在酽稠的暮色里发出地难以隐忍的喘息,听得见《拾穗》中的母亲们叩击着覆霜的土地,看得见钟声中你无法掩饰的眼中的恐惧——在逃离巴黎的乡巴佬米勒笔下,响彻的同样是“大地在呻吟”这样充满人文关怀的主题。
" t) L4 I# W$ ^ 写作资源是一个因人而异的变数。福克纳凭借家乡的那块邮票般大小的地方,虚构了约克纳帕塔法系列而不朽。阿斯塔菲耶夫笔下的西伯利亚,就是那个爱恨交加的俄罗斯——我的眼里,我的故乡绝不因衣衫简陋不施粉黛而失去高贵。3 b. }5 C6 e; J- z& Z9 N
我的既富有又贫穷的故城,你那在村寨间流浪的民间艺人,那云天上嘹亮的西部民歌,那排山倒海的社火锣鼓,那千河上吟唱不竭的水磨坊,那绚烂多姿的水印年画和剪纸花灯,那些生生不息威武不屈的抗暴英雄传奇,那些坚贞刚烈使日月为之黯淡的爱情故事,莫非在日渐嚣叫的商业开发中会被岁月隐去?于是,有了我笔下眷恋乡土而追忆往事的《西秦之西》,有了不能进入城市,村庄也不再接纳,苦苦在旷野上飘荡的农村青年知识分子灵魂象征的《稻草人》,有了因道德坚守而终于被黑暗呑噬的《我在丁丑年的端阳》这样的乡绅遗言,又有了记叙骚动不安的乡间权力角逐的《起风季节》,因突围无望而充满文化感伤的《荒年戏事》。这些文字像我本人一样粗拙,但也像我本人一样发自肺腑,满含真情。
& q3 n5 e" F3 l1 o) ` 我的故土,我的民间,我的天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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