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风起

沙漠里的鱼 · 发表于 2011-10-20 20:46:49

本帖最后由沙漠里的鱼于 2011-10-27 21:20 编辑

   天刚变凉，母亲就开始搬出她的针线盒（我之所以用搬字来形容，是因为母亲的针线盒有好几个，也实在太重，都是我们吃过糕点的铁盒子，而且里面装满了绣花所需的几乎所有物件。）戴上老花镜，为我的女儿——她的外孙女开始做过冬穿的棉鞋，还有戴的棉帽。
   母亲不识字，她那个年代男尊女卑的观念还很严重，她是家中长女，且不是外公外婆亲生，是很难有机会上学的。母亲自己说，从她开始记事起就一直帮家里做活，年龄小时，不能下地帮家里挣工分（农业社还未解散），就在需要站在凳子上才能够得着锅台的锅前给一家人做饭，等一家人吃完饭后她又搭着凳子涮锅、洗碗、喂猪，再去地里给猪割草。一切完毕之后，就给一家老小做鞋，刚开始不会做，常常把鞋做的怪模怪样，手也被针扎的红肿一片，外婆随手拿起变形的鞋子就朝母亲的头上打来。错的多了，积累的经验也多了，手上针扎的伤和脸上外婆用鞋子打的伤也没了。直到母亲十九岁时嫁给父亲，母亲每年要给家里七口人做好四季穿的鞋子，还要给全家在入冬前缝好过冬时穿的棉衣。
   母亲给我们说起这些的时候口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陈年往事，我与妹妹却愤愤不平：你小时候外婆那么对你，你现在对她还那么好，我反对。母亲也不多说，只是一如既往的把我们给她的零用钱给对外婆一些，并买外婆喜欢吃的东西带去给她。
   我们家中有姐弟四人，我上面是一个比我大六岁的姐姐，下面是一对双胞胎弟弟妹妹，一家六口的生活还有我们姐弟上学所需若只靠那三亩地是根本无法维持的。于是父亲便常年打工（我们这叫搞副业），家里所有农活都落在母亲一个人肩上。那时候我们都小，不懂得珍惜母亲为我们缝制的衣裤和做的鞋子（我的衣服经常是姐姐穿过后母亲又重新翻过来给我缝制的），尤其弟弟是男孩子，衣服常常莫名其妙的多几个口子，鞋子坏了露出脚的大拇指。母亲一边大声的斥责我们一边在柜子里找出新做的鞋子。
   我以前的记忆中母亲从未睡过一次早觉，都是我们趴在炕沿边写作业，母亲坐在炕上不是在纳鞋底，就是在做鞋帮，没完没了的。有时候半夜醒来看见母亲还在做鞋，昏黄的电灯下，母亲端坐着，手里拿着的鞋子针穿过千层底时发出“出、出”的声音，我知道那时候母亲手里拿着的不仅仅是一只未做好的鞋，更是她对全家人最深沉的爱。
   后来我们姐弟都长大了，开始嫌母亲做的布鞋不如买的鞋子样式新颖，渐渐都不肯再穿母亲做的千层底布鞋。我发现母亲那段时间很是失落，我为了安慰母亲，有时候在家里就拿出母亲做的布鞋来穿，却坚决反对母亲再为我们做鞋，劝她好好休息，没事了可以看电视或转一转，只有父亲对母亲做的的布鞋一如既往的钟爱。
   在我们姐弟四人结婚时，尽管我们再三反对，母亲还是坚持为我们每人做了六双布鞋（女儿四双，女婿两双）。我一直搁置在衣柜的盒子里不曾穿过，直到怀了女儿，常常觉得买的鞋子穿得脚疼，老公建议我拿出母亲做的鞋子穿了试试，他自己也开始在家里穿起布鞋。那整个夏天，我都一直是两双布鞋换着穿，往年夏天都会犯的脚气那年没犯，没穿凉鞋，也没感冒过。
   有了女儿以后我才发现原来母亲生就一双巧手我们都不知道。她开始变着花样给女儿做枕头、做帽子、做鞋、做冬于捂手的猫手。鞋上绣的图案栩栩如生，做的老虎枕、老虎帽威风凛凛。绣花布鞋、猪脸暖鞋、猫脸暖鞋、鸭鸭凉鞋、老虎枕头、狮子枕头、猫枕头、绣花枕头占去了我衣柜的三分之二。
   我和老公哪舍得母亲做得那么精致的物件拿出来用，全用塑料袋装起来放在衣柜里想等女儿长大之后做观赏之用。可母亲根本不同意，说这些都是当下可用之物，如果不用做了又有什么用，我们只好拿出来了。
为了留念，我将母亲这两年为我女儿做的所有东西都用相机拍了下来，想等女儿大点了拿给女儿看。现在我也拿出来给各位朋友看看。

天龙座2 · 发表于 2011-10-20 22:07:54

勾起我童年的一些美好回忆
我枕过老虎枕头，穿过老虎鞋，还戴过老虎帽。。。
但显然您的母亲是专业组的，技术超级精湛啊
超赞

逍遥狼 · 发表于 2011-10-20 22:14:44

伟大的母亲。
我母亲也有一双巧手，和你母亲做的一模一样。可惜母亲已去世多年了。

沙漠里的鱼 · 发表于 2011-10-20 22:24:59

天龙座2 发表于 2011-10-20 22:07 6 @* O/ M* X# Y4 X; ?
勾起我童年的一些美好回忆
0 s$ N$ \$ [% \, G3 w s1 |1 H我枕过老虎枕头，穿过老虎鞋，还戴过老虎帽。。。. i7 B( \8 X) ?) i, G1 c* I
但显然您的母亲是专业组的， ...

我年少时因为家里小孩多，母亲又要做农活，没有时间。所以母亲从未给我们姐弟四人做过如此精美的东西，更别提穿和戴了。弟弟妹妹们现在常说母亲对我女儿太偏心了。

沙漠里的鱼 · 发表于 2011-10-20 22:35:35

逍遥狼发表于 2011-10-20 22:14 6 e! H* i% U' v! t& H9 U/ `
伟大的母亲。
, s4 @3 u; ^) F9 A2 N7 c; E我母亲也有一双巧手，和你母亲做的一模一样。可惜母亲已去世多年了。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诗经》

sdan · 发表于 2011-10-21 08:25:51

赞赏！
文章写的很好，很感人！
你母亲的手艺也非常好，值得称赞！
以前老家会做这些东西的人实际很多，都是母亲手把手传帮带，传统就这样在一代代人之间传承着。现在年轻人会的恐怕很少了。

沙漠里的鱼 · 发表于 2011-10-21 10:24:03

sdan 发表于 2011-10-21 08:25
) w. T0 B3 y/ _2 d! [' b赞赏！2 D/ e0 S- K& t; j$ T
文章写的很好，很感人！0 L+ \" K2 v2 ]
你母亲的手艺也非常好，值得称赞！

我空闲时也跟着母亲学过一段时间，只是不够细心，很多东西还是不会做。

隐匿者 · 发表于 2011-10-21 11:49:51

小的时候穿过布鞋，但我脚是平底的穿的时间久了会脚疼，但是冬天做的棉鞋就非常暖和，那时候上学总是拿给别人炫耀，文章很感人，伟大的母亲。伟大的双手。妈妈我爱你

沙漠里的鱼 · 发表于 2011-10-21 11:59:22

隐匿者发表于 2011-10-21 11:49
% z* N/ a; O4 ^, I1 s小的时候穿过布鞋，但我脚是平底的穿的时间久了会脚疼，但是冬天做的棉鞋就非常暖和，那时候上学总是拿给别 ...

谢谢您的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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