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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16 11: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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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2月底,第一座立人乡村图书馆,在青石镇中学内试营业,起名“黄侃图书馆”。此后,每开一个新馆,大多会以当地文化名人的名字命名。近代国学大师黄侃出生于青石镇,故以他命名。在四川巴中,则有以平民教育家和乡村建设家晏阳初命名的立人图书馆。 q* X0 I9 ~$ _) V' F D
李英强为这座图书馆配备了2000种图书,以人文、社科类为主,每种图书各一册。$ r3 U" ^6 k. P' o- Y& w
开馆那天,天气很冷。下课后,学生们便涌进图书馆。这个只有52个座位的图书馆,被挤得水泄不通。外面还有很多学生在等待,里面的学生一出来,就会有人挤进去。
4 t7 s& S" D+ z) s1 h2 _ 这种状态持续了近一个月。为此,他不得不限制学生数量,并请人做了60个代书板,只有拿到代书板才可进入。即便如此,图书馆外经常也有学生排队等待。
5 I' X4 q1 |$ K) K- D 当时蔡小海正在读初三,有一次老师上课时,特意讲到立人图书馆,鼓励同学们多到图书馆读书。2 f$ l* Y1 ^$ G8 y# {% d# @8 c
“那些书,对考试可能没有帮助,但是对人生有价值。”小海记得老师这么说过。1 j h- a+ P9 L* g" W6 f
乡村教育革命,从乡村图书馆开始7 B' f3 E. t" H. ]
从一开始,李英强就在探索一条教育之路。这也是立人图书馆最核心的定位。
r6 Z' f' c8 ? G1 x' }/ e$ t G" A 在一次演讲中,他指出:“你看到千千万万的中国少年,在这个信息如此发达、学习如此多元的时代,依然以最低的效率‘被学习’;你看到数百万的中国青年,在经历了所谓的大学教育之后,陷入到失业、迷茫,无力于自身发展,无能于家庭社会;你看到每一个孩子,从很小的年纪,就开始被考试、被排名、被歧视、被告密、被侮辱、被消磨,你不痛心吗?”
( p, z5 X/ f& C. _8 v' v" F 因此,他希望自己能为青少年提供一条“自我学习、自我解放、自我成人”之路,让教育回归其本质功能,即立人。而乡村教育革命,“当从乡村图书馆开始”。) J# H* n9 R. g
这和李英强少年时期的经历有关。在他读小学的时候,当地几乎无书可读,能看到的,无非是一些评书。偶有大人们拿回一本书,他就会读得津津有味。
, s4 I9 L; O c0 \, Y* z 年纪大些后,他的生活态度一度消极,准备退学,还曾离家出走过10多天。走出家门后,他才发现自己内心一无所有。) B8 m; p/ ~* n
“那时觉得生活没意义。如果我能读到一些有品质的书,或许我就不会有退学的冲动。”李英强回忆道。
$ c! {$ S5 U! H" _- k& b& D 作为对教育品质的追求,立人图书馆开展了一系列活动:阅读课、手工课、电影欣赏、讲座、冬令营、夏令营等。李英强理想中的乡村图书馆,不仅是一个学习中心、教育基地,还是一个文化中心、精神家园,并且还将成为一个交流中心和公共平台——人们从这里不但是索取,还给予,更重要的是交流,图书馆成为乡村公共生活的一个新的开始。9 r% P* a) a# x& h3 E
2008年,李英强在图书馆内开设“中学经济学”。每次开课,总有数十人前来听讲。: [9 k' n6 J5 z9 W" J# X! D0 o
蔡小海就是他的忠实听众,几乎每次都到。在课上,小海学到了一些经济学常识,并且还学会用这些知识分析经济事件。
" E& m& v g% I$ A 上高中后,他和几个同学认为学校强制给学生订奶的做法不对,便一起调查,一起分析,最后得出结论,认为学校有“垄断”之嫌,并将分析发表在自己创办的学生报纸上。报纸一出,引起“全校震动”,最后学校取消给学生订奶。一时间,他们几个被同学们奉为“英雄”。
! E: a; z4 ]5 ?# @* ? “要是没有图书馆这个平台,我们也做不到这一步。”蔡小海笑着说。 Y. p! u' d% E; ]+ o
像这样的调查分析还有不少。比如学校的垃圾处理问题、铁栅栏的成本问题、学校的扫帚为什么比家里的坏得快,等等。 ^4 W6 G! [$ x/ l& s
借助图书馆这个平台,蔡小海认识了很多校内外的朋友。周末休息时,一些人会跟随小海,到图书馆读书。
) @, m5 m! }! L8 B Z5 o 小海和另外一所学校的学生小伟认识后,两人经常在图书馆展开讨论。
- D2 W/ q4 z; C, U “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些问题写出来?”李英强启发他们。
" Q1 a# w3 d' Z5 _/ q 两人兴致很高,召集了一些朋友,开始深入讨论一些社会上发生的事情,还成立一个编辑部,筹划办一份报纸。不久后,小海出资200元钱,买了一台旧电脑。! Z! n: A4 s4 ?$ a1 l$ z
第一期报纸出来了,叫《一代人》。一位学者看了其发刊词后,直呼“写得老道”。他们先后出了4期报纸,直到这个团队在高考后各奔东西。
* B( S: L0 L" U. h+ T& { J( z2 O 有一次,为了想刊登经济学家茅于轼的一篇文章,蔡小海辗转找到其电话。通过电话,他说了自己的想法,茅于轼当即同意。几天后,小海还收到茅于轼寄给这个编辑部的500元钱以及数本他写的《生活中的经济学》。1 [% l2 _) q) \$ Q
近几年,网络开始冲击到这个距离县城近30公里的镇子。李英强曾看过一篇分析少年人沉迷于网络游戏的文章。看后他明白了一点,孩子们沉迷于网络游戏,沉迷于虚拟世界中的聊天儿,其实是教育之病引发的天然反抗。8 Z* I2 j1 U" n" ?
为此,李英强更加注重通过图书馆和专门的阅读课之间的互动来培养学生们的阅读兴趣。3 Y: L9 Y4 Y7 w" V. b
青石镇现在仍有几家网吧,时常可看到一些孩子的身影。对此,李英强淡淡一笑:“图书馆至少给他们提供了一种新的选择。”4 f* i; D( ?9 G9 N
在一次夏令营中,李英强组织过一场辩论赛,参加者是北京大学的7名本科生和蕲春的一些高中生。他观察到,在辩论赛上,这些高中生个个表现得“很自信”,“反驳很有力”。
- b) O1 H9 k. X, U) O! y 辩论赛结束后,有高中生对他说:“我们并不比大学生差。”
. X0 g' K! [) _$ ~$ @ 立人图书馆对乡村教师的触动也很大。黄侃图书馆开馆时,李英强邀请北京的几位学者到青石镇与师生交流。当地一名老师至今仍记得当时一位学者的话:即使在现有的乡村教育体制下,中学老师也能有所作为。
4 v# {# }/ v4 x Q6 V4 a 想起家乡的时候能够想起图书馆这个温暖的所在
& [. U4 u# j/ _/ _3 ^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一些学生陆陆续续走进这座图书馆。这是图书馆最热闹的时刻。回家的学生开始返校,来早了,就到图书馆看看书。
/ |) T+ y5 f( \2 T9 c 他们或在书架上选书,或在桌前看书,有几人还低声地讨论着什么。图书馆有几名专职义工,但他们几乎不去打扰这些孩子们。
0 A, T7 i) b6 u 一个上小学四年级的女生问道:“叔叔,这个图书馆会一直开下去吗?”3 X& k6 M5 c) A! j( S% z
旁边一名志愿者回答她:“会的,一直开放,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 W: c' b1 A0 c c ] 小女孩不是本地人。她的父母在青石镇打工,她便跟随父母到这里读小学。立人图书馆在校外开放后,她经常到这里读书,尤爱看漫画和绘本。她说自己常常想象,如果有法力,就会帮助穷人做很多很多事情。
- W- v' G- m9 K" I0 O2 c 而在之前,小女孩说,自己除了课本外,几乎没书可读。每天天一黑,她就只得一个人呆在家中,不是写作业,就是看电视。6 w C' c% d6 `
她甚至连玩伴都没有。冬天黑得早,天一黑下来,镇子上的人似乎停止了活动,除了马路上飞驰的汽车,几乎看不到人的踪迹。 K0 J# @$ L8 \% W5 j0 o4 s/ y- ?' O
还有两个小男孩,每天天一擦黑,他们就结伴出现在图书馆中。他们并不喜欢看书,当被问起为什么喜欢到这里玩时,两人的回答是“没地方玩”。
# B4 z. [. J% \9 v 这一点,李英强也看在眼里。“生活本可以是丰富和灿烂的,然而大部分人都是单向度的,向着一个方向努力,因此也不知道什么是丰富什么是灿烂。”
4 e+ i8 Q5 D1 E; [; U& [% ] 因此他鼓励志愿者多开一些兴趣课,从而让立人图书馆“看得见、摸得着”,“不是天边一朵云,而是落在地上的雨水”。
) g. w; W, n& z/ q/ ?# u 志愿者小婷开了一门手工课。10多个女孩子,跟着她学编手链。女孩们窃窃私语,不时还发出阵阵笑声。过几天,小婷就要离开,两个小女孩还分别送了她礼物。9 H3 u' j. q Y4 S# o) i
休息日的晚上,图书馆还会放电影。这天放的是《音乐之声》,英文原版的,可一些孩子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0 @' a: A) X( m 不过,一些家长并不买账。一个孩子经常到图书馆读书,父亲不同意,总是把孩子拉回家。孩子不愿回去,父亲就说:“光看这些书有什么用?考不上大学,你读再多的书还不是农民?”孩子只好顺从地跟着他回家。6 E2 s( F L7 f9 n" v
志愿者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多次后,很不解:“读书明明是一件好事,为什么家长们不愿意孩子们读书?”
: k, J# P* J# K/ z7 y' } 后来,他们到一些同学家中做家访。在给家长们讲了一大堆读书的道理后,对方一句话就驳回来:“到图书馆,能不能考上大学?”* p5 s) ?1 ]! P1 d) H1 z, h! b- k
当然,也有一些家长接受了志愿者的意见,不再强硬地拖孩子回家。晚上下自习后,一些孩子甚至在图书馆逗留到晚9点过。而第二天早晨4点过,他们就要起床,准备上学。
: i9 s1 y! q+ @ 在这个偏僻的乡村中学,学生每天用在课内学习的时间达到10多个小时。
/ |" {2 v0 ?5 b" @ 即使在双休日,高年级的学生仍被要求有一天在校学习。“我们就像一个个不需要休息的机器一样。”一名初三学生说。3 d1 T. ~6 t. e; R1 h# }4 H
高三毕业后,蔡小海没考上大学。他到外地打工,“每天挣200元”。打工期间,他一直和青石镇的图书馆保持着联系。终于有一天,他跑了回来,并住在图书馆中,准备来年再考。偶尔,他也给志愿者们做饭。1 H( m g; U# R$ d# I* e9 `
“在外打工的那段时间,我经常问自己一个问题:打工就是我的生活吗?每问自己一次,我就否定一次。我很痛苦,所以就回来了。”这个唇角刚长出胡茬的年轻人说。
2 [6 R9 r3 C$ U# `' ^4 r v4 L 这也正应了李英强所说的:“如果可能的话,图书馆成为一些人的精神家园,当他从乡村外出四处漂泊,想起家乡的时候能够想起图书馆这个温暖的所在。”$ B8 O" n1 o9 l) ?
为让更多的人感受到图书馆的“温暖”,李英强将图书馆开到更多的乡村,希望更多的村民走进来。/ E) v* H. P: X6 B1 u# P+ a
时至今日,13座立人图书馆已在湖北、河南、四川、云南、河北、江西、山西、重庆、陕西等地的乡镇或县城扎根,办理有效借书证2000余个,覆盖人群达到数万人。
6 A4 s8 G! }- x# g8 B2 W 一个读者,就是一棵苹果树
7 V& H8 X! e" R, \ 11月上旬一个星期天的晚上,李英强坐了近一个小时的公交车,从蕲春县城的黄侃图书馆分馆回到青石镇。
! E$ ^) T! L5 D$ ~' L 图书馆里空荡荡的,一片寂静。他一进门就兴高采烈地对在场的志愿者说:“今天很有收获,有一个女生看了一下午书。”0 X/ J( b3 y+ B# U; {# g
大家面面相觑,随后哈哈大笑。李英强也跟着笑起来。有志愿者说,自己也培养了几名读者,也应该高兴。; D. x; {* y7 w4 s1 {7 F- m" p
“培养读者很难。只要我们坚持,相信会有不少人来读书的。马丁•路德曾说过:即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也会选择在今天出门,种下一棵苹果树。”李英强开始给大家打气。
& J, [9 a( f/ t 县城的图书馆开了有一阵子了。前几个星期,几乎无人问津。即便如此,他们也坚持在休息日开门。
4 m6 v C. C0 c/ v 吃过晚饭后,李英强照例躲进房间,通过网络和外界联系。他得募集更多的钱,还得招聘更多的志愿者。同时,他还要一遍一遍地传播他的理念。立人图书馆越建越多,钱和人成为李英强头痛的事情。6 ?- G/ U X1 x6 s4 N( K9 q
他曾写道:“林中两条路,我们选择了人烟稀少的小径。不被社会时髦的潮流裹挟,不被已知未知的困难吓倒,我们选择,我们承担,我们热爱,我们享受。”
" r; J; g/ u e/ T* C4 h0 h: W7 g# F 其他志愿者也各行其是。一部分到一楼,等待着读者的到来,另外两人则在二楼忙活。二楼准备再办一个阅览室,书架的材料已经买来了,志愿者们得自己组装。
9 ]. i" H7 e1 K3 n6 l! h9 |. a 来这里的志愿者,每个人都怀揣着一分理想。" ` n+ X) [4 s) Z1 w
一名志愿者,在回答“我为什么来立人”的问题时写道:“我只希望这些十三四岁的孩子能多看一些书、开阔眼界、长长见识;只希望在他们毕业后、踏入社会前,思维里面不出现或少出现外出打工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只希望10年后他们在对自己的孩子讲起美丽的校园的时候,不要说那是‘猪圈’。”8 {) r$ y8 e7 W+ U- d
志愿者王一夏,硕士研究生没读完,就申请到立人图书馆工作。她的理由很简单,只为做一份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 g1 n9 U! U6 z# H- ^8 B 志愿者尹虹,刚刚办完离职手续,在广州,她的月薪是3万元。志愿者阿良,原为一家飞机制造厂的工作人员,收入也不菲。还有志愿者三炮、小张、小婷、阿飞、小树等,每个人身上都有故事。2 c+ Z0 z4 q2 r3 a
志愿者的这些行为,也常常感动着李英强。他将这个团队的生活,看作是“生活在真实之中的生活”,是一种“‘在人间’的生活”。在这种生活中,“信任、友谊和爱,充盈其间”。0 u# I! g' N/ ?( z2 \
青石镇人依旧在按自己的节奏生活,一些人出门打工,一些人没事打打麻将,一些人喝酒作乐,还有一些人钻进网吧……白天的公路上依旧一片繁忙,依旧有猪在乱窜。图书馆对面那些闲聊的村民,始终没有走进过图书馆。
: ^# I0 X" P+ |7 [ 有志愿者着急,“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拉进来”。但李英强总说:“改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图书馆在这个地方存在,就是意义。”$ X g) ?3 ?% [0 V
只要他有空,还是会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抱着孩子晒太阳。4 h' B; d0 b/ X# L) G
小女儿不知为何笑了,李英强也被带笑了。他把女儿举到面前,用额头碰碰她的额头。/ f k8 s h6 u) W! Y. n9 h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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