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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溅拓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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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0 11:24: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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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老顽童 于 2019-1-10 22:23 编辑


     1967年,文化大革命进入第二年,举国上下,烈火熊熊,红旗飘飘。大字报、大批判、大串联风起云涌,形势之大空前绝后,规模之广如火燎原。
     小小山城陇县,虽偏居西部山区,也未能幸免。北京打个喷嚏,陇县也会咳嗽几声,发烧冒汗。六七年“一九”事件后,陇具所谓的造反派就分成两派。一派总部,一派红联。自我吹嘘标榜,互相攻击对方。都说自己是造反派、革命派,指责攻击对方是保皇派。先是文斗,大字报满亍贴,口水战唾沫飞。继而武斗,拳打足踢,棍棒交加。“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更令人吃惊的是,造反派又胆大妄为,抢来枪支,拉开真枪实弹的战场。终于导致了八二七、八二八、拓石等流血事件。                       

      我是拓石流血惨案的参与者,亲眼目睹整个过程。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拓石的枪声仍回响于耳,同胞的鲜血时时在眼前飞溅。
      八二七、八二八武斗后,随着宝鸡工矿总部的撤退,县城又被“红联”控制。“总部”的大部分人员退到宝鸡,一部分退到曹家湾流曲一带,以曹家湾武卫连为主。九月初,两派隔河还有过零星接火。之后,又陆续来了不少“总部”人员。村里临时办有大灶,但人多地方小,内无半粮草,外无救兵,最后几个头头啇量后,决定从关山南下,退到宝鸡。
     还有一个小插曲,在撤离流曲之前,有一天,有个三里营的年轻媳妇从流曲路过,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袱。引起人们怀疑,经捡查,里面全是武斗后抢来的衣物。最后人放走,东西没收。
     这次撤退,大约有四五十人,其中女性五人。武卫连十六人,有步枪七八支,,轻机枪一挺。有温水干部姚选,曹中教师王忠义,供销社李金良及爱人王召玲。有教师自宗宇,闫启惠,张伯平,机关人员文崇利,曹中学生。还有我和同学吳国隆。
     出发那天是九月中旬的一个早晨,因传闻对方组织将要进犯,所以走得很急。都没带行李,大多数人连早饭都没吃。在天成公社集中后,向关山走去。途经扫帚滩、椿树滩、石尧河、石庒子。到了一个叫上坊的村子,村子很小,孤零零的只有三五户人家。沾亲带故或有熟人的还寻吃了点饭,大多数人只好饿着肚子继续赶路。               
     那时,关山还未开通公路,山高林密,全是羊肠小道,且人迹罕至,崎岖陡峭。或杂草蓬路,或山石嶙峋,很难行走。时而涉水过涧,时而弯腰穿林。森林里日光暗淡,阴风凄凄,时闻山鸟惊起,狐兔逃窜。不由得人起一层鸡皮疙瘩,人人低头不语,心里悲戚戚、酸楚楚的。
     走了几十里路后,有人便体力不支,气喘嘘嘘。闫宗宇老师折了根树枝,作为拐杖,其它人也纷纷效仿。谁也不敢掉队,深山老林,前无村,后无店,谁若掉队,后果不堪设想。时近中秋,天气渐凉,而关山山高风冷。多数人还穿着単衣,山风吹来,寒气袭人。加之饥肠碌碌,人人疲惫不堪。有的人担忧家人,暗暗流泪,情绪十分低落,一支哀兵,一支敗退之旅。
     十二点过后,来到一个叫水磨川的地方,是关山林场的分场。有一排瓦房,房门紧锁,空无一人。饿了多半天的人,顾不得什么道义,什么廉耻,纷纷打开房门,寻找食物。有的人擀了厚面条,有的人滴成疙瘩,少盐没醋,更无蔬菜,但都狼吞虎嚥,吃得満口生香。
     水磨川,感谢你救命的那顿饭。水磨川,难忘的耻辱的一顿饭。后来每当想起,就有一种犯罪感让我内疚不已。那顿饭该不该吃,处于那种环境,人应当信“民以食为天”,还是应当信“不食周粟”,“饿死首阳”?至今我也搞不清。不过,人性善性恶,并非天生而成,不然,何以有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之说?
     稍作休息后,又继续赶路。目的地是宝鸡拓石,因为那儿有火车站,听说拓石车站属于宝鸡工矿总部,和县总部是一个观点。饭后行动加快,沿途都是山林旷野,没有人烟,在天黑之前必须找一个歇息的地方。走了几十里后,已田野苍茫,夜幕四合,到了一个村子。村子在山坡平缓处,有十多户人家。听说属于宝鸡县,叫莲花池。进入村子后,大家纪律很好,也没在群众家里吃饭休息。看来,我们的农民兄弟虽然组织散漫,但本质还是善良的,通情达理的。不幸的是他们的盲从,往往使之陷入悲剧的处境。但话说回来,在那种时代,疯狂的红卫兵,激进的反潮流勇士,谁个不是如此?                 
     进入莲花池以后,我向领队建议,派人守住该队电话,以防走漏消息,发生意外。但领队不予理睬。晚上,领队向村子借了一座粮仓作为睌上休息之处。这座粮仓仅有一门,没有窗戸,住在里面很不安全,如遭对方袭击,我方会成瓮中之鳖。要住最好在外面放几个崗哨,以防不测。我这个建议领队也未采纳,认为咱们人多势大还有枪,不怕啥。我見领队不听,只好怏怏作罢,我人低言微,加之成份不好,也不便多说。随后,大家从麦场撕了些麦草,进入粮仓,铺地而睡。我和神泉的张伯平(此人现住新福园豪城天下,已老年痴呆多年,记不起这件亊了。)啇量了一下,私自上了山,在半山坡找了一戸人家,求爷爷告奶奶,给人家好话多说,蹴在人家炕眼门前烤火,一夜未敢合眼,山下若有动静,两人准备从山上逃走。
     事后,听说晚上莲花池村上就打电话,把这一情报上报上级。当晚就有人前来偷袭,但慑于我方人多有枪,未敢冒然行动。但我方动向已被逐级上报至工矿总部,工矿已在当晚三时精心设下埋伏。
     老天保佑,一夜总算平安度过。次日清早,未洗脸,未吃饭,便又早早上路。为防迷路,还请了一位当地农民做响导。因为再有几个小时即可到达目的地,有人松了一口气,感到苦尽甘来,胜利在望,万里长征,快到延安。有些人则忧心忡忡,因为听说,前靣通通关是一条窄窄的峽谷,两面高山连绵,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对方在此若设下埋伏,我方只有俯首就擒之份,而绝无还手逃脱之路。
     进入峽谷之后,只见两边山势陡峭,林密草茂,一条小河沿山脚蜿蜓而去,谷底种有玉米豆类作物,风吹草响,使人感到幽深莫测。人们边走边望,提心吊胆,生怕从青纱帐里冲出带红袖章的……那天天气也阴晴不定,时儿云退曰出,时儿灰云密布,一种不祥之感充满峽谷。不时还有乌鸦从头顶飞过,让人不由得一阵阵头皮发麻。
     处于这样危险的境地,作为领队仍然痳痹大意,完全没有领兵打仗的思想准备,也没有采取任何防范措施。有人建议拉开队形,三人一伙,五人一堆,若有変异,还有周旋余地。可惜的是这最后的建议也未被采纳。还不仃地催促叫大家走在一块。               
     离出事地还有四五里路时,忽然有人惊叫:不好了,向导不见了。大家左右寻找,也不知啥时早就溜了,连领队也不知道。这明摆着就是危险信号,陷阱就在眼前,地雷即將引爆。但领队仍然漠然视之。唉,让这样的人领队,实在是可悲可叹。但在那种只讲根正苗红的年代,你又能奈其所何。
     一路上我和张伯平走在一起,这时我俩有意放慢脚步,和队伍拉开距离。但几次都被训斥,只好跟了上来。
     也不能说领队一点没有作为,他派了一个打前站的侦察。可惜的是用人不当。侦察本应选机灵鬼大,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之人,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却找了个寡言少语老实巴交的小伙。当时队伍里有不少机关干部,教师和中学生。却末曾启用。这也许是依靠贫下中农的习惯使然。事后得知,当侦察员进入工矿第一道防线时,对方带有袖章,上靣明白无误的标有“工矿总部”四个字。如果这时侦察员告诉我方身份时,即可避免一场流血事件。然而他却一言不发,哑巴似地向前走去。走到第二道防线时,对方主动查询,才知道两派本是一家人。但此时为时已晚。通通峽里已经枪声大作,喊杀声响成一片。用人不慎,终成大祸,吾乎,这究竟是谁之罪,谁之错!
     队伍走到峽谷最窄的一个地方,也就是一个咽喉地带。几面是山,中间一个小出口,沟底稍开阔,即无树木,也无庄稼。当走近左侧一小崖时,突然砰、砰、砰,枪声大作。队伍顿时乱成一团,挤成一堆。人压人,人挤人,呼爹叫娘,哭声喊声,乱成一片。所谓的武卫连,神枪手,机枪手未作任何抵抗,上面高喊缴枪不杀,下面把枪都扔了出去,有人还催自己人把枪扔快些。平时什么“誓死捍卫”“不怕牺牲”早就忘在九霄云外,真乃可笑可悲。对方也并非鸣枪恐吓,而是直朝人群开枪。打了十几枪后,对方二道防线有人高喊:不要开枪,自己人。但也许距离远未曾听见,也许以杀人为好玩的造反派还未过足活靶杀人的瘾,仍继续开枪。最后有人大喊:谁开枪枪毙谁!枪声才疏落下来。这时人们才爬起来,相互看了看狼狈样子,顿时嚎啕大哭。天成韦家庄一农民被当场打死。王召玲头部受重伤,血流如注,浑身瘫软,奄奄一息。丈夫李金良抱着妻子放声大哭,痛不欲生。〈后抢救无效)。曹明经下巴被子弹擦过,还有人大腿被钻了几个血窟窿,有的胳膊被打穿,受伤的有好十多人。至今,我清楚地记得,枪响之时,听见一颗子弹嗖地从我头皮擦过,心想,这下罪満了,肯定打中脑袋,下意识地用手一摸,头还好着哩。回首一望,一个曹中女生正爬在我的后面,子弹从她的鬓角皮肉穿过,一个纸煙粗的血窟窿,血喷诵而出,满脸是血。我朝她喊了一声:把头往低里勾!事后发现,她的血给我流了一脊背,两层衣服全染透,有洗脸盆那么大一块。那该流了多少血啊,残忍啊残忍!
     这次流血惨案,仅有五位女同志,但却一死一伤。是否是造反派故意为之,不敢妄下猜测,但对高举双手,缴械投降之人,仍继续射杀,就不能不感到无比愤概。即就是真正的两国交战,也讲缴枪不杀,更何况是自己的骨肉同胞。豆萁相煎,人性何在。        
      这一切结束之后,才见吳国隆挎着一个印有“红军不怕远征难”的黄挎包,噗嗒噗嗒地从后靣走来。听说是肚子坏了,走走停停,拉了一路。鬼使神差地躲过了这次惊心动魄的真枪实弹。
     下午,伤员送到宝鸡医院,其余残兵败将乘火车到达拓石车站,吃了一顿米饭,当天唯一的一顿饭。擦掉身上血迹,洗了洗两天没洗的脸。饭后来了十多位车站家属,帮我们洗了洗带血的衣服。据说,若不如此,满身血汚的我们到宝鸡,会造成负面影响,被对立组织借题攻击,大作文章。据说,此事第二天就在陇县街上出现大字报。题曰:总匪与矿匪在拓石自相残杀云云。
     在拓石住了三天后,乘火车到达宝鸡。住在军分区,每天有军分区政委姚杰,参谋任武步讲话安慰。并观看了驻宝部队两次武装游行,场面宏大威武。后来,陇县总部从宝鸡搞到一批枪支弹药,经八渡抄小路回到陇县。      
     事后,我私下对一好友说,那一枪要是稍偏一点多好,早结来我这错误人生,一劳永逸地免除了此后诸多屈辱与艰幸。可狠老天无眼,闫王没情,硬是迟迟不肯收生。朋友说,傻瓜是谁你是谁,好死不如赖活着,三年等个闰腊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谁料这一活就活到现在,今天还歪歪斜钭地记下了拓石流血惨案。不过,后福未曾碰见,而种种磨难却如影隨身,纠缠多年。直至冰化雪消,春天来临。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时过境迁,痛定思痛。不由人唏嘘不已,感叹连连。陇县八二七,八二八,拓石等流血慘案,同全国各地一样,都是同胞之争,兄弟相残。无所谓谁错谁对,都是输家,没有赢家。左手打右手,自己打自己。内讧内耗。一场误会,一场闹剧。一场在荒唐年代演出的丑剧,是国家的不幸,民族的災难。
     时逢文革动乱五十周年,含泪记下这难以忘却的斑斑血迹。
     历史揭过这沉痛的一页,但愿人们永远不要忘记过去。

发表于 2019-1-10 22:24:59 | 显示全部楼层
陇州在线
很好的一篇随笔,我只知道那时的武斗,还不知道有这么一段故事。读来令人痛心。
陇州人民  发表于 2019-1-13 22:53:43
陇州在线
文革,难忘的记忆!那时,人都疯了。
发表于 2019-1-13 23:25:31 | 显示全部楼层
陇州在线
建议老师多写点这种文史资料。现在知道这些的人已经不多了。记录下来,很有价值。
发表于 2019-1-15 15:54:2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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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沉痛的历史,难忘的记忆,这是一段血泪史。真的知道的人越来越少了,感谢赵老师这篇随笔,让我知道这段历史。
陇州人民  发表于 2019-1-19 21:40:04
陇州在线
喜欢看这种具有文史资料性质的文章,特别是亲身经历过的。希望前辈多写点此类涉及陇县的文史资料。文革开始时我五六岁,刚记事,当时东风公社的峪头和普落源都打死了人,感觉到气氛比较恐怖紧张,大人让我们大门都不让出。文中提到的人我只识王忠义,是我高中时的物理老师,外号王乱乱,据说儿子二十岁左右夭折,受刺激了,大脑乱了,讲课丢三落四,常出错。

点评

这是我手机上写的。  发表于 2019-1-20 1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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